2/9(一)天晴,炎熱
星期一庭音姐放假,下午我們一起到崇基圖書館,看見校園內很多學生來來往往,才記起今天是開學第一天。圖書館比暑假時稍為多了一點人,但不算擠迫,只是一張四人大桌子佔去兩人的程度。D 坐的那張桌子已有其他人,我和庭音姐便坐在靠窗的兩人位子上。
庭音姐看過我的論文大綱,給我提了很有用的意見。她知道我向疏離支大哥借榮格全集的事,認為參考一些重點無妨,但用不著花太多時間在理論上。畢竟只是本科畢業論文,過份要求自己反而會本末倒置,恰到好處便可以,無謂增添不必要的壓力。她說得很對,我提醒自己不要太貪心。之前之所以交不出論文,除了情緒問題的困擾,也因為自己定下了不切實際的目標。我看過姐當年拿 A+的畢業論文,基本功非常穩健,令大膽的見解不致虛浮,有充分的支撐。以姐的學力和才智,絕對可以升任更高級的學術研究,但她沒有這樣做。
離開圖書館的時候,我在路上問姐為甚麼不繼續念研究院,她望著未圓湖的方向,說:你聽過佘梓言老師嗎?我說:聽過,但沒機會修他的課,我一年級的時候,他——。姐接上說:突然中風死了,很年輕,只有五十歲。我沉默下來,姐又說:他是我的畢業論文指導老師。之後我便參加工作假期計劃,去了英國。回來之後,便是一九年,然後是疫情。疫情一結束,我又去了日本。也許我一直在逃避面對一個事實,就是生存在世界上,根本沒有意義!念書沒有意義,工作也沒有意義,連假期也沒有意義!聽姐這樣說,我很心痛,也很害怕,因為我也曾經有同樣的想法。我停下來,說:為甚麼好老師都要死去?姐回過身來,說:也許,是為了讓我們成長吧!因為我們最終也要靠自己!我問:那麼,姐,你現在依然覺得,生存沒有意義嗎?庭音姐低頭想了一下,說:也不一定吧!至少,不要讓老師白白死去。
回到粉嶺,我們去了街市買菜,今晚由庭音姐弄晚餐。姐獨自生活多年,做些簡便的家常菜完全難不到她。我做菜完全不行,只能在旁邊做些雜事,而幸晨姐則有工作要晚點才回家。不過,就算她在,也只會越幫越忙吧。不消一個鐘的時間,姐已弄出西蘭花忌廉湯、柚子沙律、白酒煮青口、香草焗春雞和青醬意大利麵了。
我們剛擺好餐桌,幸晨姐便回來了,穿著一身醒目的套裝西裙。她一進門便急不及待脫下西裝外套,抱怨說:今天的幣圈女子活動全部都是做 PR 和營銷的,個個都一副職業女性格,完全不是我杯茶!我笨笨地問:甚麼才是你杯茶?她立即從後抱著庭音姐的腰,說:像姐這樣就是我杯茶!庭音姐手上正捧著湯碗,驚險萬分,罵道:你杯茶就嚟倒瀉喇!快點去換衫啦!
一轉眼,幸晨姐便已換了在家穿的短衫短褲,一屁股坐在餐桌前,伸手拿起雞髀往嘴裡送,還忍不住讚不絕口。我問庭音姐是怎麼學做西餐的,她說:待在英國那年,在連鎖式酒店的餐飲部做服務生,雖然不是做廚,也多少偷到師。口德不好的幸晨姐笑說:姐和靚仔廚師交往過,偷師偷到上床呢!立即惹來姐的一頓追打。
後來聊到動漫,幸晨姐問我結果有沒有看《鏈鋸人》,我說:有呀,完全看不出是同一個作者的作品呢!初時也有點怕,不敢看下去,後來竟然是我爸爸拉著我看的。姐們都很驚訝,我便說:對呀,爸爸說要嘗試不同的東西,看到淀治為了要揉帕瓦的胸部而拼死跟蝙蝠惡魔大戰,爸爸還覺得很好笑!他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呢!幸晨姐問:你的後母是大胸女人嗎?我說:你說和爸交往的舊同事?幸晨姐說:肯定不是你媽的類型吧?我說:不知道呀,未見過她,可能吧。幸晨姐打了一下響指,說:如果不是就好了,那代表你爸已經走出過去的陰影!得到啟蒙了!庭音姐說:別亂說吧!幸晨姐說:沒亂說呀,像你爸那種老實男人,要接受一點震撼教育才行!說不定你的後母就是女惡魔的類型!《鏈鋸人》我最喜歡就是女惡魔帕瓦!因為我自己也是這樣的惡魔吧!說罷,姐彈起來,一隻腳踩在椅子上,用雙手在頭頂做出兩隻角的樣子,再低頭望了望自己,說:別誤會,不是說我自己胸大呀!
後來又談到《敗北女角太多了!》,我看過兩集,可能因為我中學時期從未有過暗戀任何人的經驗,沒有特別感覺。庭音姐卻覺得這部有點幼椎,完全是男性視覺,常常借故描繪女生的身體,看不下去。幸晨姐卻說:的確是這樣吧!但是,這又何妨呢?我倒覺得八奈見和檸檬她們很可愛啊!你可能以為我一碰到動漫就失去批判力,但是,類型有類型的特徵,就好像揉胸部這種事,在現實裡當然是不能允許的,但在類型裡卻是常見元素,懂看的人就知道無傷大雅,甚至很過癮,也不會幼稚到因此而模仿吧!重點是分清楚虛構和現實的分別!庭音姐聳了聳肩,沒有爭辯,幸晨姐卻像打開了話閘子關不上,說:就好像本小姐,就算把口有多衰,也絕對不是一個沒有道德界線的人啊!她轉臉向我,說:輝妹妹,你知道姐讀中學時綽號是甚麼?我猜不出來,搖了搖頭,她便跳到大廳中央,用動漫人物自報名堂的誇張口吻說:第一,幸運女神!第二,鹹濕婆!說罷,笑到捧著肚子倒在地上,連庭音姐也忍不住趴在餐桌上。遲鈍的我還是莫名其妙,心想:晨姐姐沒有喝酒,怎麼又醉了?不會是煮蜆的白酒吧?
飯後庭音姐果真拿出一瓶酒來,而且不是普通的啤酒,而是威士忌。幸晨姐一見便說:你這個酒鬼!怎麼啦?又想灌醉我呀?庭音姐卻說:你唔使灌都自醉啦!我自己歎下啫!原來庭音姐間中會自斟自酌一番,所以家中珍藏了一瓶上好威士忌。她只拿了兩隻小玻璃杯,給幸晨姐斟了小半杯,自己則斟了一杯。姐們汲取了上次的教訓,塞給我一罐可樂。幸晨姐舉起那半杯威士忌,說:嗱!我唔保證飲咗會做出甚麼恐怖事呀!庭音姐望也沒望她,逕自呷了一口,說:飲啦,恐怖極咪頭頂生兩隻角!幸晨姐呷了一口,隨即變了臉,說:嘩!好勁!庭音姐白了她一眼,自己繼續若無其事地喝著,若有所思地說:其實,我才是敗北女角呢!幸晨姐聽了,突然認真起來,說:怎麼會呢?從來只有姐拒絕人,沒有人拒絕姐的啊!庭音姐擺了擺手,說:也許我是敗給自己,或者敗給情感這回事吧!幸晨姐搔著頭,說:姐說話很深奧呢!我也說:姐是千杯不醉,至少飲酒不會輸啊!庭音姐一笑,說:贏你們有甚麼用?做畢業論文那年,有一晚和前男友一起,在佘老師家飲威士忌,飲到三人都醉了,真是痛快!為甚麼現在飲極都唔醉?我見姐又變傷感了,今天已是第二次,便說:姐你想醉,我陪你吧!說罷,拿了幸晨姐喝剩的四分一杯,想倒進自己的嘴裡,庭音姐立即止住,說:你傻的嗎?都醉了誰來洗碗?還要我幫你們善後呀!幸晨姐便回道:哎呀,又給姐你估到!來,輝妹妹,一起洗碗!讓庭音姐自己沉思一下吧。說罷,把我拉進廚房去。
因為弄到很晚,我索性留在姐們家過夜,今次她們叫我睡庭音姐的單人床。半夜醒來,出去大廳一看,見幸晨姐在手提電腦上工作,而庭音姐竟然在沙發上看《敗北女角太多了!》影集。我說睡不著,姐便叫我過去一起看。我挨著姐,看了不到十分鐘,便睡著了。
3/9(二)天晴,炎熱
早上起床,才發現沒有帶泳衣。姐們的泳衣都是兩截的,我不敢穿,也怕不合身。幸晨姐找了一件綁繩的紅色兩件頭,說只要繫緊一點便可以,還幫我打了死結,一邊哼著〈蝶々結び〉的調子,一邊安慰我說:不用怕,平日朝早泳池只有些大嬸和我們,是全女班啊!
我裹著毛巾走進泳池範圍,看見池邊有個很少見的大叔,嚇了一跳,幸晨姐便拉著庭音姐,哈哈大笑說:讓我們過去引開他的視線吧!我熱身也不做,連忙跳進池裡,全程把脖子以下浸在水裡,也不敢停在池邊太久,結果竟然游了比平時多一倍的距離。淋浴的時候,幸晨姐弄了很久才幫我把死結拆開,忍不住又作弄我說:這件泳衣很有成效啊!以後就穿它吧!說不定裸泳游得更快呢!不用害羞!姐陪你!
中午和幸晨姐一起在外面吃飯,在餐廳排隊的時候,她不停逗前面的一個三、四歲的小女孩玩。見女孩要媽媽抱,姐竟然想把我抱起來。我說:姐我不是小孩了,大庭廣眾不是很好!姐嘟了嘟嘴巴,強迫自己回復正經模式。我問她:真的那麼喜歡女兒嗎?她糾正我說:是妹妹,不是女兒!你認為我已經到了做阿媽的年紀嗎?不過,唉,也真的是,那樣的女兒也生得出來了!輝妹妹,怎麼辦?你的晨姐姐已經老了!說罷,露出一臉愁容。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她說的準中女危機作怪。
飯後一起回中大圖書館,姐見校園內全都是年輕面孔,突然又興奮起來,說:很青春啊!簡直是重回學生時代呢!我混在這些後生仔女裡面,沒有人看得出我已經是老餅吧?我說:姐你至少可以扮研究生。她誇張地抓著那把大長髮,搖著頭說:不像本科生嗎?只能像那些終日躲在不見天日的古墓裡埋頭苦讀的博士生?說你是一年級新生也完全可以呀!你的樣子怎麼生得這麼嫩呢?唉,你知道嗎?姐當年在這裡讀書的時候可真是盡領風騷!風華絕代呀!不過,算了吧,都是陳年舊事了。
見姐提到過去,我便試著問:你那時候跟疏離支大哥很熟嗎?她指向未圓湖那邊,說:何止熟?簡直是親密啦!我和他經常在湖邊談心,談到三更半夜呀!聽她的誇張語氣,也不知應不應該信她。我追問:疏大哥說,當年那件事是他有份做成的,是這樣嗎?姐瞪大眼睛,說:這個人呀,不要看他很有學問,真是笨得可以!我都忘記了,他還提來做甚麼?那件事發生之後第二天晚上,我約了他在湖邊見面,就在獅子亭那裡,本來想教訓他一頓,怎料突然有一大群黑臉琵鷺從天而降!你信不信?一大群!不是留鳥,是候鳥!至少幾十隻,在大遷徙途中的黑臉琵鷺!牠們剛巧下來湖邊休息,完全包圍著我們!我記得當時疏離支說:入獸不亂群,入鳥不亂行。老實說我真的做不到,亂來才是我的本性!
我很驚訝,說:是真的嗎?姐道:甚麼?你說在湖邊遇到黑臉琵鷺?不知道啊,可能是夢境也說不定呢!總之,我覺得個「亂」字最有意思。有沒有看過《亂馬1/2》?高橋留美子的,是上一代的漫畫了,好像快要重新動畫化呢!裡面那個男主角早乙女亂馬一沾到冷水到就會變女人,再沾到熱水又變回男人!超搞笑!還有之前的《福星小子》,都是高橋留美子畫的,早兩年也做了新版動畫,那個頭上有兩隻角、穿虎紋比基尼的外星女拉姆,庭音姐說很像我,我也覺得呢!說罷,姐又用雙手在頭上做了兩隻角,張開嘴巴露出虎牙。要不是已經來到圖書館門口,姐還要胡亂拉扯說個不停吧。但這樣的姐,我真的很愛她呢!
圖片由 Midjourney 生成
我心裡的大叔再看美女揉胸,脫比基尼淋浴這種情節,都要看成麻甩佬了🤤
我上回去聽了黃牛山人分享這本書,有一些令我驚呆的情節,你幫我問下D這本會不會有NFT書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