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6/1(日)多雲,寒冷
早上下微雨,天氣轉冷。加上昨天的事令我疲累不堪,今天需要休息一下。
見天色陰暗,不想一個人去圖書館,便先問了 D 會不會去。D 說他這兩天腸胃不適,但下午會去圖書館工作一會,我便約了他中午去吃粥,然後一起回中大。
接近農曆年假,不少內地生都已回鄉,圖書館非常冷清。我為論文做了最後校閱,之後便可以提交。中間休息的時候,因為天氣冷,和 D 去眾志堂吃了點小食。他不敢吃油膩食物,只吃了魚肉燒賣。我告訴他昨天的事,他沒有教訓我,只是說以後小心,不要做自己能力以外的事。
晚上一起回粉嶺,我叮囑他如果沒有好轉,明天要看醫生。我回家吃提早的團年飯,因為年廿九哥哥要去大嫂家吃。大嫂的肚子像個快要爆炸的氣球,她還叫我摸 BB 的手腳,會動來動去的,嚇得我把手縮回。預產期是二月中,還有兩個星期左右姪兒便會出世,而我也會升級為姑姑。想到這裡便覺得自己不能太幼稚,要學懂成熟處事了。
27/1(一)天晴,寒冷
早上依然寒冷,但天色晴朗。今天姐們跑二十公里,我只跑頭十公里。大家的狀態都很好,跑暖了身子也不覺冷。我照樣早點回家幫姐們弄早餐。
庭音姐放假,上半天留在家裡寫故事。我很喜歡姐的寫法,很簡潔準確,每次都只需很短的篇幅,便抓住故事的要點,寥寥幾筆便能勾畫出人物的形象。她卻很謙虛,總是說沒甚麼特別的,只是把見過的人和事盡量不加修飾地描述出來而已。
拼圖咖啡店今晚收鋪後會舉行聚會,當是團年,姐要去幫忙打點。今次沒有拼圖大賽,但有很多美食,特別是老闆娘瑪姬準備的名貴賀年糕點。參加的人很多,擠滿了小小的咖啡店——老闆娘仙姐和瑪姬、庭音姐、阿川和蔓、幸晨姐和我、拼圖會「砌不停」的會長匹叔和會員、熟客兼街坊阿山、阿濤和阿兔、阿川的女兒阿米、仙姐的兒子阿角、迷戀庭音姐的純黑地獄、以西斯、結束 Band 四小妹,連在二手書店打工的阿來也被阿川拉過來了。
在咖啡店見到阿來,感覺十分奇怪,就好像看見 A 動畫的人物誤入 B 動畫一樣。很多人都知道我和他的關係,但不知為甚麼,我們沒有坐在一起,甚至幾乎沒有交談。我熟識的阿來是屬於另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小世界的。離開了那個小世界,我完全不知道怎樣跟他應對。相信他的感覺也一樣。他跟在場的大部分人不認識,自己一個坐在角落裡,靜靜地吃著糕點。後來同樣不擅交際的蔓坐在他旁邊,他才有個聊天的對象。我竟然慶幸有蔓伴著他,而我自己便可以逃避面對。
另一邊廂,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,我覺得安妮在迴避我。她和以西斯是一起來的,他們之前已約了見面,但不知道談了甚麼。會合了結束 Band 的成員,安妮像平時一樣比較少話,但也看不出有甚麼異樣。我沒有機會跟安妮單獨交談,又或者我也無意識地迴避了她,所以我無法弄清楚她是不是對我心存芥蒂。為了這個疑慮,我也無法正常地在她面前接近以西斯,以免加深她的誤會。於是便變成了我同時跟阿來和以西斯保持距離的古怪局面。
咖啡店團年的氣氛很熱鬧,大家都好像一家人一樣,但我卻無法開懷投入,甚至覺得有點難受。而這個局面是我自己做成的,我覺得自己很差勁。
甚麼人都不認識的阿來,坐了半晚便先走。我跟他到咖啡店外面,和他站在昏暗的騎樓下,好像這樣才能正常地和他說話。我問他:為甚麼避開我?他說:沒有呀,只是有點不慣。我其實何嘗不是這樣覺得?我知道不應該無理取鬧,便說:我今晚要陪蔓,她身邊沒有親人,我不想丟下她不理。阿來的回答完全在意料之中:當然啦,你去陪她,不用理我,我自己回去便可以。說罷,大家也遲疑了一下,好像有點不捨得。他突然說:明晚和你去行年宵好嗎?我一向害怕人多的地方,但聽他這樣說,我卻很開心。我點了點頭,靠近阿來,他便輕輕地吻了我。我和他的小世界,像劃火柴發出的微弱火光,只閃了一下,便又消失了。
結果我整晚也沒有機會跟安妮說話,她便跟結束 Band 的朋友們走了。以西斯多留了一陣,跟我聊了幾句,但都是些無關痛癢的事。他臨走前還說:那去台灣的時候見了。
蔓跟我去了姐們家。臨睡前,關了燈,她說:雖然過兩天才是新年,但我當今天是過節的了。我從未這麼熱鬧地過節的呢!我跟她說:蔓,我們是一家人,以後有節日都可以跟我們一起過。她幽幽地說:但是,對不起,我令你不能跟阿來一起!我說:不要緊的,我已經習慣了。她靠過來,甚麼都沒有說,只是摟著我,我也轉過身摟著她。我們像彼此的影子一樣,一起沒入昏暗的意識深淵裡。
28/1(二)天晴,寒冷
今早休息,暫停跑步。庭音姐和蔓上班,幸晨姐有工作出外。我回自己家,中午和爸媽吃飯。之後爸媽去行花市,知道我怕人多擠迫,也沒有叫我一起去。但我其實約了阿來晚上去。
今天是除夕,圖書館提早在中午關門,又不想整天待在拼圖咖啡店,便傳了訊息給 D。他說晚上在外面吃團年飯,下午會找個地方坐下來做點事。我於是約了他一起出去,在一間商場隨便找了一間人很少的咖啡店。
D 在手提電腦上處理出版 NFT 書的工作。他除了出自己的書,最近也幫其他同代作家再版舊作。因為工作量增加,幸晨姐又沒時間繼續幫手,他便找了些學生來做編輯和校對。有時會見到幫忙的學生到圖書館找他,是一個二年班念新聞系的女生,年紀和安妮一樣大。
我沒帶筆電,只帶了新買的電子書閱讀器,用來看幸晨姐介紹我買的 NFT 電子書,其中有高師兄的區塊鏈科普書。用閱讀器看書真的很輕便,但缺少了實感,還需要一點時間習慣。姐介紹這部是開放式閱讀器,可以同時安裝不同出版平台的應用程式,而不是只可以讀單一公司的電子書的那種。她說遲些教我怎樣破解那些電子書的 DRM,把它們從封鎖的閱讀器中解放出來,自由下載到自己的裝置。
六點左右,D 去吃團年飯,我去拼圖咖啡店等阿來。我們昨晚是這樣約定的,但今天再沒有他的消息,我也不敢去確認。
去到咖啡店,看到阿來在跟蔓說話,但他一轉過臉來,我便立即認出他是阿修。他們的表情和語氣是完全不同的。說沒有失望是騙人的,但我至少做到不會當場崩潰。阿修一臉抱歉地說:對不起,沒有早點通知你。我是剛剛才看到阿來的留言,說他本來約了你。阿修最近的態度有很大轉變,雖然嗓子還是那樣粗大,但用語卻比以前斯文。我裝作沒事地謝過了他,阿修說:那還去不去行年宵?我還未懂反應,蔓便說:我想去啊!我心想,既然蔓想去,那便沒有理由不去。
我們三個在附近一間粥麵店吃了晚飯。蔓今天化了淡妝,再配合早前染的綠髮,和臂上的紋身,好像從林間跑出來的精靈。她穿了我給她的一條簡約的裙子,外加一件小外套,看來較女性化,但又不違反她一向的風格。她照樣話不多,阿修卻頗為健談,聊了很多在二手書店打工的事,好像充滿新鮮感似的。知道他慢慢適應了,我也可以放心,阿來可以長做下去。跟阿修多了點接觸,我好像也多了解了他一點,沒有從前那麼抗拒他。但怎樣說他也不是阿來,是完全無法代替的。
從粥麵店出來,阿修建議過海去銅鑼灣年宵市場,我卻突然不想去。如果和阿來一起,我會很樂意,甚至很享受那種和他在人群中相依的感覺。但現在他不在,那些人頭湧湧的景象便變得很恐怖。但我不想令蔓失望,於是說:蔓,你和阿修去可以嗎?我有點不舒服,不想去人多的地方。蔓露出擔憂的神情,我便安慰她說:沒事,只是有點累,想早點休息。阿修也很配合,說:不用擔心,包在我身上,不會去到很晩的,我會送蔓回家的了。我目送他們進了旺角站。因為蔓穿了我的衣服,身高又跟我差不多,從背後看兩人竟然有點像我和阿來。我給這想法嚇了一跳,連忙回頭跑去坐東鐵。
剛一入閘,便收到庭音姐的訊息,問我有沒有去行年宵。原來她早在咖啡店觀察到我的狀況。我告訴她我沒去,蔓跟阿修去了。姐問我在哪裡,我說在旺角東,她便說:我現在過來,在九龍塘站等。我問:姐你不是跟家人吃團年飯嗎?她說:吃到一半,想提早逃出來。姐早說過,她跟爸爸關係不好,每年只是幾個節日循例一見,說不到幾句話便會吵架收場。
在九龍塘站北行月台等了一會,庭音姐便到了。她吃飯的地方原來不遠。姐問我還想不想去行年宵,她可以陪我去。我受到她的感染,又再改變主意,點了點頭。我們便回頭去了花墟的年宵年場。這裡規模較小,人沒有那麼多,但也可以感受一下氣氛。我回想,自從小學時跟爸爸和哥哥去,已經十幾年沒行過年宵了。
庭音姐平時是比較沉靜的,但幸晨姐不在,她便接替了搞氣氛的角色,想不到也可以很活潑。行到一半,接到幸晨姐的訊息,問我們在哪裡。她跟媽媽和姐姐的團年飯剛吃完了。我們告訴她在行年宵,她立即傳來十個生氣的表情符號,說我們為甚麼有節目不預她一份。庭音姐便說:你想來我們等你啊!幸晨姐說:你們也差不多行夠了吧?不如去另一個場?於是我們跟幸晨姐約了在沙田會合,去那邊的年宵年場再逛。
幸晨姐加入,看到甚麼都議論一番,有事沒事反應都很誇張,氣氛便更高漲了。姐們說其實今年年宵沒以前熱鬧,攤位也沒有甚麼看頭,但大家一起有說有笑,便成了珍貴的體驗。跟姐們度過除夕晚上,我甚麼失落都暫時抛開了。但我也知道,自己不能永遠扮演受保護,受寵愛的妺妹。真正的問題,還是需要自己去解決的。
圖片由 Midjourney 生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