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/5(三)天晴,炎熱
早上去公園步行,蔓跟姐們跑步半小時。在行人天橋上看見很多木棉籽像雪花般在空中飄盪。鐵路旁的影樹也開滿了鮮紅色的花朵。
中午又和 D 吃飯,然後去圖書館。天氣非常炎熱,感覺已進入盛夏。從大學站走路到崇基圖書館已經滿頭大汗。也許是懷孕的關係,我覺得比以前容易出汗,太熱也會有點呼吸不順。進了圖書館要先休息一陣,才慢慢平順下來。
我繼續幫幸晨姐編《愛虛構》第三季結集。她說 NFT 出版平台準備升級,高師兄想由《愛虛構》打頭陣,率先測試新系統,一週內要把書檔準備好。其實也只是按著上兩季的排版方式,把二月到四月的內容放進去,稍作調整和統一格式,沒有難度。封面會由幸晨姐負責用 AI 做圖。
晚上約了蔓和姐們去我家吃飯。爸爸說煲了湯給我飲,又說我懷著孩子不要經常在外面吃,要多點回家吃健康的住家飯。蔓早點下班,我六點在大學站月台會合她,然後一起回家。姐們稍後七點多也到了。
六個人吃飯完全難不到爸爸,他還很開心可以大顯身手。家裡很少這麼熱鬧,媽媽說大家要多點一起來。飯後聊了一陣,姐們便回去了。蔓留下來陪我。我們一起看了《麗可莉絲》短片的第六集,今次片尾完整地播了酸欠少女唱的 ED《花之塔》。我一聽又忍不住哭了。酸欠少女雖然已經離開我們,但她的歌聲會繼續陪伴我們的。蔓看著字幕的歌詞,也多少懂得了歌曲的意思。她說:好像也在說我們的故事啊!我說:真的,這也是我們的故事。
22/5(四)天晴,炎熱
和蔓一起帶狐狸去公園。姐們也下來跑步,但天氣太熱,只是跑了三公里左右。
下午在圖書館做事,晚上約了姐們和蔓一起去找一位紋身師,是幸晨姐的朋友介紹的。他的背景很特別,本來是藝術系畢業的,專攻版畫創作,在藝術界被視為明日之星,但他後來卻轉行做紋身,只是間中創作版畫。他自創了很多精美的紋身設計,甚至有作為藝術品得過獎的,筆觸極為纖細優雅,完全沒有傳統紋身的粗俗感,很受文青的歡迎。我在幾年前的一個香港版畫回顧展中看過他的作品,印象頗為深刻。蔓也在網上看過他的紋身作品,很喜歡他的風格,也對他的技巧完全拜服。我和姐們於是計劃,乘著找他紋身的機會,探聽他收蔓為徒的可能。
店子在銅鑼灣一幢舊唐樓的二樓,面積不大,掛滿了紋身照片和設計圖,也有版畫作品的真跡,感覺有點像個畫室。紋身師是個三十多歲留長髮的男人,眉目清秀,手腳瘦長,一不留神還以為是個女的。幸晨姐是熟人介紹,之前已跟他溝通過,男人一見面便很親切地招待我們。他叫我們稱呼他做阿圖,不知是真名,還是跟圖畫有關。
阿圖請我們在小沙發坐下來,給我們斟了自製的凍花茶。他環望了我們四個一遍,問:你們是誰想紋身?姐們說是她們兩個。他問姐們想紋甚麼圖案,庭音姐拿出蔓的太陽鳥設計圖,又給他看了之前蔓幫她們畫的彩繪照片,說是她倆的結婚紀念,想照樣紋在腹部,一人一隻,左右相對。阿圖拿著圖樣左看右看,思考了一會,坐在旁邊的蔓非常緊張,悄悄地用力握著我的手。阿圖終於開腔說:這幅圖是誰畫的?她們指著蔓,蔓立即低下頭,滿臉通紅。紋身師看見蔓左臂上的紋身,說:你很喜歡紋身嗎?蔓點了點頭。他又問:你的紋身是找誰做的?蔓小聲地說了個名字。阿圖點了點頭,好像表示認可,然後問:你有修過藝術?蔓搖了搖頭,小聲說:沒有正式學過,自己亂畫的。阿圖抬了抬眉,說:雖然在構圖和細節的配置上還有很多可以改進的地方,但已經算不錯,有一種單純的、直覺的美,是沒有正式學過畫的人才有的。然後,他轉向姐們,說:一般來說我不做別人交來的設計,不過既然這幅圖對你們有特別意義,我便破例做一次吧!不過我會把它改良一下,不會一模一樣。這樣 okay 嗎?姐們望向蔓,蔓立即大力點頭。
姐們說不到兩星期便要去澳洲註冊,然後去京都度蜜月兼拍照,所以要等六月中回來後才能紋。阿圖表示沒問題,可以再約時間,又談到他和自己的男伴是在英國註冊的,對方是個策展人,兩人是在一個國際版畫展上認識的。我乘機問他認不認識本地版畫家悲鳴兒,他眼裡露出閃光,說:你說費銘彝先生?他是我最崇拜的當代畫版家!很可惜他幾年前自殺了。我說:他是我的中學美術老師,他的遺作是我當模特兒的。他露出驚訝的表情,說:你是說那幅《無罪者的地獄》?我點了點頭,說:中間那個蛭子神就是我。阿圖好像接通了甚麼似的,整個神情也變了。如果說之前他的態度是友善的,現在他已經進一步變成熱情了。我們跟他建立了特別的連結,不再只是普通的上門客人。
我拉著蔓的手,跟阿圖說:請問想學紋身,可以怎樣入行?阿圖也不驚訝,好像是一直等著這個問題似的,說:通常是跟師傅,當學徒。我說:她想跟你學,你可以收她做徒弟嗎?阿圖考慮了一下,跟蔓說:你真的想學?蔓點了點頭,阿圖說:我未收過徒弟,我這邊要幫手的事也不是很多。而且,我自己其實也沒有正式跟過師傅,只是英國那幾年跟不同的高人學過。不過,你很有天份,更重要的是,我看得出你對這件事很有熱情。這樣吧,你當是兼職,一星期來這裡三、四天,我教你紋身,你幫我打點雜事。這樣好嗎?蔓緊張得不懂說話,只懂點頭。庭音姐也很贊成這樣的安排,說蔓在咖啡店那邊可以轉做兼職,把一半時間用來當紋身學徒。大家便這樣說定了,互相握了手,約好了六月中開始。
臨走前,阿圖問我要不要也來紋一個。我們四姐妹只差我沒有紋身。我說:等蔓學成之後,由她來幫我紋吧!阿圖豎了豎拇指,輕輕拍了蔓的肩一下,說:那小徒弟你要努力了!一定要青出於藍呀!蔓害羞地說:不敢,師父!阿圖有點尷尬地笑了出來,說:第一次被人叫做師父,有點不慣呢!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!你還是叫我阿圖吧!蔓的臉紅得像個番茄,說:是的,圖哥!
從紋身店出來,蔓還未回復平靜,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夢想成真似的,站在街頭哭了。我們輪流抱她,她只是一味地說多謝我們。姐們卻說:我們要多謝你才是,這送了這對太陽鳥給我們,以後我們便把牠帶在身上了。
我們找了間日式西餐廳吃咖哩蛋包飯,然後才走路去會展站,坐東鐵回粉嶺。
臨睡前,蔓又再向我說多謝,我說:沒甚麼,一切只是機緣。機緣來到,事情便會自然發生,我們也只是小小的助力而已。蔓點了點頭,說:晨輝,你等我。我學成之後,一定會幫你紋。我跟她勾了尾指,笑說:一言為定!
23/5(五)天晴,炎熱
早上游泳,之前大家都塗了高強度的防曬油,因為之後去京都拍婚紗照會露肩,留下泳衣痕就不好看。蔓盡了全力游了一個直池,大家都為她歡呼鼓掌。很快她便可以跟我一起並肩游了。
下午繼續在圖書館編書,最費時的是把圖逐張放進檔案裡。我們同人誌的圖很多,每篇至少有一幅,我的日記每篇有兩至三幅。幸晨姐嫌早期做的蔓的圖不好看,大部分都重做了。新的圖更接近蔓的氣質,像清新的植物一樣。也許是蔓給人的觀感改變了,而不是當初的圖做得太差。總之,我很開心看到蔓的變化。
晚上蔓又來了我家吃飯,飯後我和她一起找 D,跟他學打太極拳。蔓的悟性其實不錯,只是從前沒有合適的環境,讓她好好學習和發揮。她和我一樣,都是錯過了正常的成長的人,雖然原因不同,但都經歷了重大的創傷。不過,事實證明,二十幾歲來補足,還未太遲。我做得到的事,蔓也一定能做到。
圖片由 Midjourney 生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