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1/12(二)天晴,早晚寒冷,日間溫暖
早上請 D 幫我帶著狐狸,跟姐們跑了五公里。完成後和 D 聊著,看見姐們一起站在朴樹下,風一吹過,葉子像金子般旋轉著落下。我跟 D 說:像你小說裡面寫的一樣。他讚嘆說:比小說更美!我說:去年今日,我還沉在黑暗中,像半個死人一樣,但現在我卻可以站在這樣,感受美麗的風景,完全是因為姐們,還有其他人對我的愛護。我真的不知道怎樣感謝大家!D 說:寫信吧!像你上次寫給媽媽一樣,這是你最擅長的事,也是大家最喜歡看到的。我給他一言驚醒,覺得自己也可以好像薇爾莉特一樣,用寫信表達自己的感恩。
回家之後,我拿出上次買的筆、墨和紙,在房間裡寫信。給爸爸、媽媽,給庭音姐、幸晨姐,給阿來、以西斯,也寫了給 D。想了想,也寫了給平常很少聊天的哥哥。信很短,很簡單,但都是我親筆寫下的感謝和祝福。寫好後,一一放進信封。
給爸爸、媽媽的信,我立即交給他們,但請他們今晚午夜才打開來看。給哥哥的信也交給他們保管。D 的信,我放進他家的信箱。姐們的我今晚會親手交給她們。以西斯的,我先拍下照片,晚點傳給他,真本稍後再補送給他。阿來的,我帶在身邊,希望今天之內可以見到他。
晚上姐們會去看話劇,是庭音姐的劇場朋友臨時讓出來的戲票,只有兩張。只要姐們能一起去,我不去也沒所謂。我約了她們一起吃晚飯。我穿了之前那條紅色裙子,那次想給阿來看,他卻沒有看到。不過我也沒有把握今天可以見到他。早上傳訊息給他,他整天也沒有回覆,可能在工作中,也可能根本收不到,但我還是存有一絲希望。
午後我坐東鐵去會展站和姐們會合,在一間意大利餐廳吃晚餐。姐們都穿得很漂亮,很合襯。看完話劇,她們還會去幸晨姐大學友人的倒數派對。我陪姐們走路過去演藝學院,她們入場之前叮囑我說:如果等不到阿來,記住來找我們。我叫她們不用擔心。
晚上八點,阿來還未回覆,我也不想去催,因為如果他不在,催也沒有用。我一個人沿著海旁逛到中環,發現有行車路段已經封閉,人群開始聚集,才意會到今晚有除夕倒數煙花匯演。上次看大型煙花,應該是小一的時候,媽媽剛去世半年,爸爸大概是想帶哥哥和我去散心。只記得當時很擠迫,嚇得我全程在哭,而哥哥就一直在我前面擋著人潮。哥哥之所以對我很嚴厲,一點溫柔也不懂,其實是因為媽媽早死,他年紀小小就要負起照顧妹妹的重擔。而我又偏偏很脆弱,所以經常惹他生氣,但說到底哥哥還是在任何情況下也拼了命地保護我。很可惜我以前不懂,哥哥也被磨練成過於冷靜的性格,長大後我們便變生疏了。我希望哥哥看到我的信之後,會了解我的心意。
幸好在人潮漲滿之前,我在大會堂外面的長櫈上找到一個空位,可以安坐下來。我打算在這裡待到跨年的午夜,但我不是特別有興趣看煙花,只是純粹想找一個地方等阿來。也許這不是一個很好的地點,但我不想再動了。見到還是見不到,哪裡都一樣。我再傳了一個訊息給阿來,告訴他我在中環大會堂外面,也和他分享了我的位置。我做好了心理準備,就算阿來來不了,我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崩潰。姐們就在附近,有甚麼我也可以去找她們。
十點半左右,姐們看完話劇,給我傳了訊息,問我在哪裡。我告訴她們我的位置,但說我還想再等一下。她們便把派對的地點傳送給我,是中環一間酒店的酒吧,說等不到阿來的話,去這裡找她們。然後終於收到阿來的回覆,說他正在坐東鐵趕出來。
跨年倒數煙花開始了,想不到是這麼近,這麼光,聲音是這麼大,我不得不用手蓋著耳朵。人們都發出歡呼,我卻只是靜靜地看,就算阿來趕不上,我也沒所謂,只要能見到他就好。然後才發現手機在響,原來被煙花的聲音掩蓋,錯過了阿來的幾個電話。我立即接聽了,但聽得不是很清楚,只知道阿來已經到了中環,但因為人太多,路不好走。我們便隔著電話一起看煙花,感覺好像兩個世界重疊,但明明煙花是同一個。
直至煙花放完,阿來還未來到,人潮也開始散去。阿來要逆流而行,加倍困難,在一些路口被看守的警察阻擋。我想去找他,但他叫我留在原地,兩個人一起移動會更難找。我便繼續坐在長櫈上等他。這時候姐們傳來訊息,說看了我的信,都感動到要哭了。她們又問我有沒有見到阿來,要不要來接我。我回覆說:阿來來了!
真的,在漸漸散去的人潮中,冒出了阿來瘦削的身影。他有點緊張地東張西望,終於在人群中看見了我。他跑過來跟我抱在一起,說:你穿這條裙很好認!我捶他一下,說:你以為我想變成路標嗎?也不讚我一下好看!他這才懂說:你穿這條裙子很漂亮!我便說:我是穿給你看的。他靦腆地笑說:多謝!然後他發現我的手有點冰冷,問我在這裡等了他多久,我說:四個鐘頭。他一聽便嚇壞了,連忙把自己身上的羽絨外套脫下來給我穿上。
他摟著我,在長櫈上坐下來,說:今日阿修下班回家,看到你的訊息,寫在筆記簿上給我。也許是有點累,他挨在沙發上睡著了。我醒來的時候,已接近十一點,看到筆記簿上的留言,又查了手機,便立即衝出來找你。但是,對不起,我來遲了,來不及跟你一起看煙花。我說:煙花不要緊,今晚能見到你就好了!我真的很想,在新一年的第一刻,見到你!阿來傻笑說:我倒想在每一天的最後一刻見到你!我罵他說:幾時學得花言巧語的?他無辜地說:沒有呀,我真的是這樣想的,因為每一次睡著了,也不知道下一次幾時醒來。所以每一次也好像最後一次似的。
聽他這樣一說,我又忍不住想哭,但我不想今晚變成悲傷的回憶,便強笑出來,說:不會的,阿來!每一次也有下一次的!無論等多久,我也會等下一次,直至見到你為止。我從手袋中掏出信來,交給他,說:寫給你的,你現在看!他沒料到我會寫信給他,有點驚訝地打開信,就著昏暗的燈光讀了。然後,如我所料,抓了抓又長又亂的頭髮,說:寫得很好啊!我又捶了他一下,說:不是叫你給評語啊!又不是交功課!他再說:寫得很感人呢!我再捶了他一下,說:不是講讀後感!他再思索了一下,說:多謝你!我還是不滿意,說:就這樣嗎?他側著頭,眨了眨眼睛,說:那不用說的可以嗎?說罷,他低頭吻了我。良久,停下來,他才說:對不起,我這個人不懂說話。我裝作生氣,說:藉口!他說:口也不只是用來說話吧!然後他又再吻了我。這次我服了,吻了他很久也不肯放。
我說我不想回家,也不想睡覺,想一直見到他,但我實在又冷又累,有點撐不下去。這時候姐們來了電話,問我在哪裡,又說過來接我們。最後我們一起坐了 Uber 回姐們家。庭音姐把自己的房間讓給我,讓阿來留下來陪我,但到半夜我睡著之後,阿來還是走了。他不能讓我在阿修的懷裡醒來。這是一個無法解開的魔咒。
圖片由 Midjourney 生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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