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7/2(四)多雲,溫暖
庭音姐今天復工,提早出去處理一些擱下了幾天的事務。幸晨姐卻急不及待想恢復跑步,我便陪她慢跑了三十分鐘。早餐後她也要出去做事,我便自己回家。
中午前問了 D 會不會去圖書館,他說今天有師傅來修理浴室水管漏水,要留在家裡。我問他吃了午飯沒有,他說吃了點麥片,我便說去買飯給他。
我買了蒸肉餅飯給他,因為他說有點感冒徵狀,不宜吃肥膩或生冷的東西。我自己吃飯糰和壽司。主人房浴室不時發出鑽東西和捶打東西的噪音,有時還有燒焊的氣味和煙霧。D 躲在兒子的房間裡,我便和他在裡面吃飯。我早就帶了筆電,飯後我可以留下來陪他。他把兒子的書桌借給我,自己挨在床上看書。因為吃了感冒藥,他看了一會便昏睡起來。
我倒不覺得工程很吵,很專心地寫起每月一篇的奇異故事來。今次我寫了我的柴犬狐狸,也寫自己變了狐狸(其實只是生了狐狸尾巴)。我平時其實有很多古怪的想法,有時也會說些令人莫明其妙的話,但這些我都沒有寫在日記裡。在日記裡的我,除了情緒有點不穩,很容易激動,思想和行為好像蠻正常的。也許我是不自覺地把寫日記的自己,和寫奇想故事的自己區分開來。日記的作用,是令自己融入正常生活,而腦袋裡的奇思異想,便用虛構故事釋放出來。
我想起幾年前病重的日子,情況完全相反。現實和幻想混在一起,難分難解。嚴重的時候也不知自己是在做夢還是醒著,也不知眼前看到、耳朵聽到的東西是不是幻覺。有時會覺得自己接通了某些精靈,或者跟死者的靈魂對話。現在這種情況已經比較少(也不是完全沒有),日記的世界和虛構的世界雖然還是互通的,但漸漸有了較明確的界線,不會混淆不清。
就好像眼前看到的 D,是很實在、很清晰的一個人,不是我想像出來的。我坐在他兒子的房間內,在書桌上寫作,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。如果命運的軌跡稍微偏移,說不定這個房間會變成是我的,也即是 D 的女兒的。當然,如果是女兒的房間,佈置和裝飾會很不同,而父親為了逃避浴室工程的噪音而躲進來,又因為感冒而鑽到床上去小睡,也不是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。也即是說,我是 D 的女兒這件事,並沒有任何不合情理之處。也許,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裡,事實的確如此。而此刻我和他之所以能毫無違和感地共處一室,就是因為兩個平行世界在當下這個時間點發生重疊。不,只是短暫的交叉而已。一個下午過去,可能性再次分離,我不是屬於這裡的,我起來收拾東西離去。
晚上我回到自己在樓上的家吃飯,午間的事情猶如一場夢。除了我真的寫了一篇關於狐狸的奇異故事,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,我曾經和 D 一起待在他兒子的房間裡。如果我問他,他甚至可能會否認有過這樣的事。見證人呢?維修師傅——咦?他一直躲在主人房浴室裡工作,只是發出聲響和氣味,我沒有見過他,他也沒有見過我。莫非,這也是一則奇異故事的素材?
28/2(五)天晴,溫暖
早上有薄霧,陽光出來才慢慢散去。庭音姐也一起恢復跑步,但也只是稍為活動筋骨,不敢勉強。還有一個星期多便是名古屋女子馬拉松,但姐們還未試跑過超過二十公里。兩人輪流生病之後,體力還未復原,要重新操練起來也需要時間。庭音姐一貫地冷靜以對,幸晨姐卻顯得有點焦急了。
中午我和幸晨姐一起跟 D 吃飯,姐便直接說出了她的憂慮:我和庭音姐的未來,完全取決於這次馬拉松。如果我們能一起完成,我們便可以在一起,但如果失敗,我們便注定要散了。雖然庭音姐沒有明說,但我知道她就是這個意思!
我覺得她的邏輯很奇怪,為甚麼會用馬拉松的結果來決定兩個人的前途呢?這個做決定的方式不是很不合情理嗎?但 D 卻認同說:庭音這個安排很巧妙!如果兩個人連一起達成這個目標的意志也沒有,那就根本談不上共度一生了。我反對說:怎麼可以把情感關係押在一場跑步比賽上?比賽結果受到很多因素影響,可能是受傷、天氣或者其他意外,單純的意志不能決定一切啊!心意足夠的話,就算不用比賽也可以許下承諾!但幸晨姐卻堅持,這場馬拉松具有這樣的效力。所以她才憂心忡忡,擔心兩人準備不足,很大機會會無法完成。
飯後大家一起去崇基圖書館。圖書館外面的池旁路架設了很多攤位,好像是舉行崇基校慶活動。姐看到年輕學生們嬉戲的情景,露出一副懷緬的神情,嘆氣說:唉,真是不認老不行了!D 卻在旁邊笑說:你也算老,那我豈不是千年木乃伊?姐回道:那又未至於,頂多只是百年老妖而已。
在圖書館坐下來,我繼續幫姐編輯《愛虛構》第二季結集,她則集中寫卷首的社長的話。弄了一個下午,進度雖然不錯,但圖片還未排完,封面也未能確定。
晚上庭音姐下班,把蔓也一起帶回來。我們四個一起去了上水吃飯,然後回姐們家。蔓把她最近畫的圖的照片給我看,主要是植物圖案,也有鳥和蝴蝶,都畫得很精細。我問她懂不懂畫狐狸,她想了想,說可以試試。她問我畫在哪裡,我脫去上衣,說:畫在右肩上吧。結果她用眉筆畫了狐狸把頭靠在我的肩頸之間,長長的尾巴繞到背上去。我覺得漂亮極了,如果不是面積太大,而且會露出衣領外面,真想照樣子去紋了它。因為怕弄污枕頭,就算不捨得也要把它抹掉了。
圖片由 Midjourney 生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