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/1(日)天晴,寒冷
姐們明早打算試跑二十公里,今天小休,養精蓄銳。
下午跟幸晨姐去看了一個同人誌展覽,概稱為獨立敘事讀物,也即是獨立於商業出版體制以外的,非專業的故事愛好者的創作,當中包括文字、漫畫和繪本創作。這些創作者有的單人匹馬,但更多的是同人合作形式。展場內有幾十個小攤位,由創作者親自展示和推介自己的作品,也有在展覽區作大型展示的創作單位,以及一系列分享和示範活動。
幸晨姐說很可惜我們錯過了報名正式參展,於是印了些《愛虛構 Fiction Passion》的宣傳單張,逐個攤位跟創作者互相認識,交換資訊。同人作品大都喜歡製成印刷品,很少像我們這樣完全以電子方式出版,所以交流的時候也費了點唇舌解釋我們的立場,也乘機向同好者介紹 NFT 出版的理念。一些參加者聽了很感興趣,幸晨姐便留了聯絡方法,再約出來詳細介紹。
逛了整個下午,離開的時候滿載而歸。我們買了很多同人出版物表示支持,也爭取到一些電子報新訂戶。大家禮尚往來,非常熱情。幸晨姐對我們的配圖感到有點心虛,說人家的圖都是自己畫,她用 AI 生成又不是很熟練,效果參差不齊。AI 製圖很有爭議性,很多繪師會所有保留,甚至反對。之前也有人認為我們的圖干擾了文字,甚至拖低了品質。但她看了今天其他同人讀物的取向,覺得圖是敘事的重要形式,圖文互動也可以產生新的體驗。所以往後要思考的是如何用圖,而不是把圖取消,回到純文字創作。畢竟動漫風是我們《愛虛構》的核心精神,也是貫徹 2.5 次元主張的必然元素。我雖然只懂寫字,但我很同意幸晨姐的看法。
晚上等庭音姐下班,一起在旺角的茶餐廳吃飯,跟她分享今天的見聞。她翻了翻我們買的同人讀物,說:老實說,以前我會覺得這些東西水準不夠,不及文學作品,但現在我感覺到裡面有一種熱情和活力。這就是寫同人誌比投去正式的文學雜誌更有滿足感的地方。幸晨姐聽了,很開心地用雙手比了個心心。然後大家拿起膠杯來相碰。
13/1(一)天晴,溫暖
大清早起來,姐們挑戰二十公里,我只能陪跑頭十公里。我先回家洗個澡,然後幫她們準備早餐。姐們回來時已是十點,看樣子好像有點體力透支,但洗了澡出來又恢復精神,胃口也很好。
我回自己家一趟,換衣服和拿東西,陪爸媽去上水吃午飯,下午再回去姐們家。庭音姐今天放假,留在家裡寫故事,幸晨姐也在家工作。晚上打算在家裡自己煮。
我開門進去,在客廳不見姐們。走進睡房,看見她們睡得正酣,應該是早上跑二十公里消耗太大了。我不想打擾她們,靜靜地回到客廳,打開筆電工作。過了一會,庭音姐走出來,一臉不好意思的,解釋說:本來只是想躺一陣,怎料睡著了。我說:姐你每天上班很辛苦,放假便多睡一點吧。她搖了搖頭,說:不能太懶。姐回房間穿了件外套,拿了錢包說去買餸,我便跟她一起去了。回來時看見幸晨姐坐在餐桌前用電腦,說:你們看,我沒有偷懶呀!
晚上跟庭音姐學弄咖哩雞和炒三色椰菜。雖然已學過好幾種菜式,但很少機會練習,其實也不算懂,拿起廚具來還是雞手鴨腳的。
飯後大家聊起《愛虛構》的狀況。編務全部交給幸晨姐一個,其實蠻辛苦的,她也沒有很多時間寫文章。庭音姐的咖啡店故事已經沒有儲備,現在是寫一篇發一篇。只有我的日記累積了很多,還可以慢慢發布。但單靠日記支撐太單調,也不符合虛構的宗旨,長遠來說也不能一味出賣私生活。
幸晨姐說:等晨輝交了論文,便要認真地跟安妮談談,如何開筆寫長篇連載了。到這部連載出來,《愛虛構》才算真正起飛,這幾個月也只是前奏呢!到時我和庭音姐也會幫忙提意見,但真正執筆的是你呀晨輝!
給姐這麼一說,我便緊張起來,說:雖然這個計劃我們談了很久,但我一直有疑慮,自己何德何能寫長篇連載呢?現在寫日記可以很隨意,沒有結構也沒有細節經營,但寫長篇卻是另一回事啊!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擔起這個重任!
庭音姐叫幸晨姐不要給我壓力,安慰我說:記住我們只是一份同人誌,為的只是分享寫作的快樂,並沒有甚麼偉大的目的。寫快寫慢,寫多寫少,寫得好寫得不好,也沒有所謂,都只是為了那份愛好。如果反過來變成負累,便完全沒有意思了。
聽了姐這樣說,我才比較安心了。
14/1(二)多雲,溫暖
姐們今早休息。我回家帶狐狸出去逛了一陣。
下午到圖書館繼續寫論文。這幾天一直在思考那個母親/母神缺席的問題。這肯定是個大發現,但我不知道應否在結論裡提出。至於少女神如何演化成母神,也好像不在論文的範圍內。而如果母神出現,她和父神會形成怎樣的關係,也是未知之數。我不清楚 D 的成長過程。他在自傳式的小說中有寫到,但母親的角色好像不是很重要。也有少女角色後來成為母親,但也是少數,與父的角色相比差很遠。
回想我自己的經驗,母親也是缺席的,父親兼任照顧者的角色,但無論他怎樣溫柔細心,也無法取代母親。而我一直在尋找另一個更具權威的、替代的父。另外,外祖父又扮演了一個不尋常的角色。我相信,他和我媽媽的曖昧關係,直接導致她的自殺。再挖掘下去,就是陰暗得無法直視的黑洞了。這個位於我的生命底層的原生裂縫,我一直無法面對,也不適宜在日記裡交代了。
約了蔓六點去接她下班,我提早離開圖書館。蔓下星期才回到拼圖咖啡店上班,但我卻有點急不及待想見她。想起她常常孤獨一人,心裡就很不忍。
和蔓去了深水埗另一間咖啡店吃意粉,說起第一次在拼圖咖啡店碰面,我被她送餐時拿著盤子的手上的紋身嚇得叫了出來,大家都覺得很好笑。蔓說如果賺到錢,她會去把右臂也紋上。我問她想紋甚麼圖案,她說:左邊以藤蔓為主,右邊我想紋花,開得很燦爛的花﹗
我想像著那開滿怒放的花朵的臂,會是多麼的漂亮,多麼的充滿生機。那一定可以彌補她一直以來所受到的創傷吧。以傷療傷,紋身真是奇怪。但是,現實中不就是如此嗎?任何的療法,本身不也會帶有某種入侵性嗎?這就是所謂的等價交換吧。
吃完飯,我跟蔓說:來我家吧,不要自己一個。她猶豫了一下,點頭答應了。我們從深水埗坐長途巴士回粉嶺。回到家裡,爸媽還未睡覺,我便向他們介紹了蔓。媽媽說買了栗子蛋糕,去切了兩塊出來給我們。蔓有點害羞,低著頭在吃蛋糕,媽媽卻很有耐心地跟她說話,很輕鬆隨意的,完全不會令人感到壓力。
洗了澡,我給蔓穿上我的睡衣,和她挨在床上聊天。蔓突然說:想試試紋身的感覺嗎?不痛的!我不明所以,她跳下床,從書桌上拿了一枝原子筆,說:來!我幫你畫!我說:畫在哪裡?我怕擦不掉。她便說:畫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吧!我讓她在我的右肩上畫了一朵玫瑰,在鏡子中一照,竟然畫得非常漂亮。我驚嘆說:你學過畫畫?她一臉得意地說:沒有啊!只是很想紋身之後,上網看了很多參考圖片,得閒沒事便照著畫,越畫便越純熟。我說:你其實可以去做紋身師。她說:我也考慮過呀!不過不知道怎樣入行。也許我賺到錢再去紋身時,可以打聽一下,請師傅收我做徒弟。
我覺得這是很好的主意,說:如果你有一日成為紋身師傅,我忍痛做你第一個顧客,讓你幫我紋一個!不過,小小的就好了,太大的我會不慣,而且⋯⋯。她搶先說:紋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嘛!我點了點頭,她又說:但是,很特別的人便可以看到吧?我紅了臉,沒有答她,她卻追問說:有這個人嗎?我躺下來,用被子蒙著臉,她卻扒我的被子,說:已經有了吧?是誰?是怎樣的人?我抵不住她的進擊,便告訴了她我和阿來的事,包括我們面對的障礙。
聽完後,蔓說:你一定很辛苦了!我一時情緒上湧,答不上話來,她又說:我幫你再畫一個吧!我覺得紋身其實是一種護身符,可以令人變得強大!就算是畫的,也可以給你力量!我點了點頭,說:但畫在哪裡好呢?她露出古怪的笑意,說:今次畫在只有阿來才看得見的地方!我半晌才懂她說甚麼,輕罵她說:你很壞!她提起筆,二話不說撲到我身上來,我連忙躲閃,你推我撞了一輪,才靜了下來,然後又抱在一起笑作一團。
跟蔓私下相處,發現她跟平時判若兩人。也許她不愉快的成長經驗,令她在人前隱藏自己的情緒,但我們獨處的時候卻釋放出來。這時候的蔓變得主動,愛玩笑,完全隨意而行。我真心喜歡這樣的蔓!
圖片由 Midjourney 生成
希望以後能夠讀到晨輝的長篇小說,以及你在日記中跟我們分享寫小說時的心路歷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