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/3(一)天晴,寒冷
早上八點醒來,姐們還在熟睡,有點不忍叫醒她們。梳洗完之後,看見庭音姐起床了,在檢查幸晨姐的傷勢。昨晚幸晨姐吃了一顆強力鎮痛消炎藥丸,小腿的傷處又貼了膏布,算是暫時紓緩了症狀,沒有惡化。但她站起來還是很痛,走到浴室也要庭音姐扶著。其實不止傷處,姐們腰部以下都非常痠痛,動作比平時遲緩了許多。
換了衣服到樓下餐廳吃早餐,查了天氣和列車班次。我們會照原定計劃坐新幹線到東京,然後庭音姐繼續北上,去盛岡見治平先生。庭音姐答應了幸晨姐,這次是最後的見面,會跟他說清楚自己的決定。如無意外,在盛岡逗留一晚,第二天便會回到東京和我們會合。
我們坐上了 11:20 開往東京的新幹線。在列車上姐們坐前面,我坐後面,一時望著她們挨在一起的腦袋,一時望向車窗外的風景,想了很多事情。今天日本中部至北部天氣也很好,陽光普照,日間氣溫升上十多度。雖然自己沒份跑馬拉松,但看著姐們拼命完成比賽,還有上萬名女子跑手默默堅持的情景,感受非常深刻。我覺得自己得到了某種力量,也確定了自己的人生方向,也就是無論何時何地、在做甚麼事情,我都會憑著女性敏銳的觸覺和柔韌的天性,去克服任何困難。我們不是弱者,我們擁有強大的生命力,和包容一切的愛。
列車 12:57 抵達東京站,庭音姐要轉乘 1:20 往盛岡的列車。我們陪她走向另一個台月,幸晨姐依依不捨的,一直抱著庭音姐不放。庭音姐笑說:只是一晚吧!我很快便會回來!幸晨姐卻紅著眼睛,楚楚可憐的。我說:姐,你不記得了嗎?我們剛才坐的列車叫做「希望號」啊!庭音姐上車的時候,和幸晨姐深深地擁吻,坐好了又隔著車窗和我們比心心。列車終於開動了,我們揮著手,看著庭音姐遠去。
出了東京站,我們隨便找了間拉麵店坐下來,吃了簡單的午餐。然後坐地鐵到上野的酒店。入住之後,也不過三點多,姐躺到床上小休,我便幫她用藥膏按摩小腿。三點半左右,她幽幽地說:姐到盛岡了!這時候治平先生應該已經在閘口外面等她,準備來個久別重逢的擁抱吧!我大力捏了姐的小腿一下,說:不要這麼病態吧!姐痛得叫了出來,哭喪著臉,說:連小管家也看不起我了!我這個姐真是沒用!我說:不如到外面走走吧,分散一下注意力。
我們去了酒店旁邊的上野公園,坐在長櫈上看人家跑步和遛狗。和煦的陽光灑在身上,十分溫暖。我勾著幸晨姐的臂,開玩笑說:我來扮演你的臨時情侶吧!你可以當我是庭音姐!姐笑了出來,說:輝妹妹幾時變得這麼鬼馬?對不起,姐令你擔心了!我知你對我們很好!有你在,庭音姐一定會回來的。我說:不!庭音姐不是為我回來的,她是為你回來的,一定是這樣!
幸晨姐在我的臉頰上輕吻了一下,說:謝謝你,輝妹妹!其實我不是對姐沒信心。你知道嗎?昨天在名古屋城下面,弄傷小腿的時候,我坐在地上無法站起來,那一刻真的很絕望,覺得一切都完蛋了。不只馬拉松完蛋,連我和姐的關係都完蛋了。我覺得我的受傷不是偶然的,一定有甚麼內在的東西,或者是命運,令我在那一刻倒下來。我差不多要放棄的時候,庭音姐很激動,很生氣地叫我站起來。她說:不是說好要一起完成馬拉松的嗎?不是說好要一起走下去的嗎?我們還在起步點啊!未來還有漫長的人生要一起過啊!怎麼可以一開始就放棄?不要撒嬌了!快點給我站起來!說罷,姐拉著我的手,把我扯了起來。那一刻我知道,姐是決心和我一起過的了。我不可以令姐失望,也不可以成為一個不值得姐愛上的人。之後無論腿有多痛,無論要停下來多少遍,我和姐都一起堅持下去,直至衝線為止。姐已經用行動向我作出承諾。我和姐已經有默契,她想用任何方式和治平先生告別,我也不會介意。我完全明白她的心情。我只是因為愛撒嬌的壞習慣,才忍不住做出一副可憐的樣子。晨輝,你不用替我擔心,我沒事的。
聽姐這樣說,我便放心了。午後陽光西斜,戶外頓即變冷。我們連忙離開公園,找了間咖啡店坐下來。問姐晚上想吃甚麼,她說:炸豬排!想放縱一下!我們便上網搜尋好吃的炸豬排店,有些出名的,卻離地鐵站不近,不太好走。最後找到一間在新宿站附近的,六點左右便過去。吃完出來才七點半,問幸晨姐還有哪裡想去,她說:腿不行了,還是回去休息吧!留力等姐明天回來再去!我覺得也對,便和姐回酒店去了。
幸晨姐其實還未恢復體力,很早便躺到床上,但又睡不著,我便陪她聊天。她講了很多和庭音姐的事情——第一次碰見的情形,怎樣喜歡上庭音姐,又怎樣令庭音姐喜歡上自己,怎樣正式交往,怎樣住在一起,有過甚麼甜蜜經歷和爭吵等。有些我早已知道,有些是第一次聽到。也不知說了多久,姐真的累到睡著了。我還未累,躺在旁邊,卻輪到我在想像,庭音姐在寒冷的東北土地上,今晚究竟如何度過。我的耳邊響起了 milet 的歌聲,一直伴隨著我入夢。
11/3(二)多雲,寒冷
今天東京多雲,有機會下微雨,但不算很冷,最高有十五度。
幸晨姐的腿比昨天好一點,但走路還是有點拐󠄆。我們在酒店附近的星乃咖啡店吃早餐的時候,收到庭音姐的訊息,說:跟治平說清楚了,他平靜接受,可以了斷。又說會坐 10:51 的新幹線從盛岡回東京。我看見幸晨姐的臉上笑中帶淚的,口裡的 pancake 肯定也甜得化開了。
我們一點前到達東京站,花了點時間找新幹線的出口。庭音姐的列車 1:04 到達,不到三分鐘,便看見姐拖著行李走向閘口。一出閘,姐們便相擁起來。這一刻,一切終於塵埃落定了。庭音姐也擁抱了我,說:晨輝!多謝你!是你令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的!我說:沒有呀,我甚麼都沒有做!說罷,卻忍不住流了眼淚。幸晨姐也一起擁抱著,說:我們三姊妹以後永不分離!
一起在車站的西餐廳吃了午飯,陪庭音姐回酒店放下行李,幸晨姐說有兩個地方想去。第一個是須賀神社,聽說是出名求姻緣的,在《你的名字》最後瀧和三葉相遇的著名場面,取景就是須賀神社外面的階梯。第二個是《少女歌劇》中華戀和小光小時候同遊的東京鐵塔,也是兩人的感情的重要象徵。
我們坐地鐵去四谷,很容易便在民居之中找到須賀神社。神社規模雖小,但歷史相當悠久,建於二百年前的江戶時期。供奉的主神須佐之男命,是日本創世神伊邪那歧和伊邪那美所生的三貴子之一,僅次於天照大神和月讀命。傳說須佐之男命下遊出雲國,斬殺了八歧大蛇,救回奇稻田姬,兩人結為夫妻。因為這樣須賀神社便被視為祈求姻緣和婚姻的聖地吧。
神社外面有紅色扶手的樓梯不算很長,但幸晨姐腳傷未癒,要爬上去也有難度。她乘機撒嬌,要庭音姐扶她上去。我們照習俗在入口洗了手、嗽了口,然後進行參拜。姐們祈求保祐彼此長相廝守,我也許了相同的願。姐們買了士多啤梨造型的幸福婚姻御守,又買了開運御守給仙姐。我買了一個狐狸御守給自己、健康除厄御守給阿來、幸福御守給以西斯和安妮、戀愛御守給蔓、結緣御守給包包、長壽御守給爸媽,還有動物腳掌形的寵物御守給狐狸。姐們見我買了一大堆御守,取笑我是福利大臣。臨走前我們在樓梯上模仿瀧和三葉相遇的姿勢拍照。
離開須賀神社,我們坐地鐵去東京鐵塔。雖然早已去過,不是一個有特色的景點,但幸晨姐說要和庭音姐扮華戀和小光,去兩人的定情之地做見證。華戀和小光小時候一起去過東京鐵塔,買了發光鐵塔燈留念,又在後樓梯彼此交換髮夾。幸晨姐不知甚麼時候也準備了兩個類似的髮夾,要和庭音姐重演交換的場面。庭音姐雖然覺得有點幼稚,但也順她的意照做了。我負責幫她們拍照,卻一直忍不住笑。
在鐵塔上拍完,幸晨姐說要去找光戀談心和做約定的小公園。天色已暗,但公園很近,很容易找到。從公園真的可以清晰地看到亮了燈的橙紅色的東京鐵塔。姐們在光戀坐過的長椅上和滑梯上拍照。就是在那個滑梯上,兩人許下將來一起在舞台上發光的承諾,但也是在同一個滑梯上,小光告訴華戀自己要去英國留學,兩人就此分別。多年後,小光回來了,入讀華戀的藝術學校,兩人再續前緣,但結果畢業後還是要分開,各自追尋夢想。華戀本來完全是為了等小光回來,才修讀歌劇的,她要學習為自己而奮鬥,這才是真正的成長。但是,誰說她們將來不會再走在一起呢?幸晨姐說:我和庭音姐就是成熟後的華戀和小光。
去完兩個定情景點,我們去了路邊的居酒屋,一邊吃燒物,一邊喝啤酒。幸晨姐喝得有點微醺,走路更加不穩,要我們兩人扶著回酒店。
回到酒店,我拿了手機,說去樓下大堂跟阿來通話,便留下姐們在房間獨處。她們一定有很多情話要說。我在大堂發了個訊息給阿來,回覆的卻是阿修,他說和蔓在一起。我說沒事,便下線了。我見在大堂呆坐有點無聊,便自己一個人到外面逛。外面不算很冷,有十一、二度左右,穿夠衣服也不怕。我走進上野公園,發現晚上也頗熱鬧,除了做運動的人,也有年輕人在跳舞。我漫無目的地逛了一個大圈,回到酒店附近,去便利店買了熱飲,到車站裡面再待了一陣。
十一點左右,收到庭音姐的訊息,問我去了哪裡。我說要回來了。回到房間,庭音姐問:跟阿來聊了這麼久嗎?我老實地說:沒有,我自己出去逛了一陣。姐問:為甚麼不回來?我說:不想礙著你們。幸晨姐說:傻瓜!我們在等你啊!姐們催我去淋浴,然後要我跟她們一起睡。
躺下來之後,我把一件放在心裡忍了好幾天的事說了出來:今個月 M 遲了很多。庭音姐問:遲多久?我說:差不多三個禮拜,通常遲幾天到一個禮拜,很少這麼久的。庭音姐說:為甚麼不早點說?我說:你們有重要的事,我不想你們分心。幸晨姐說:有機會是那個嗎?我有點遲疑地說:在台北的時候。庭音姐冷靜地說:也說不準的,不用怕,回港再驗一下。幸晨姐抱著我,說:不用怕,有姐們在。我嗚咽著說:姐,對不起,今天是你們的大喜日子,說這些令你們擔心的事!庭音姐說:不用擔心,沒事的。幸晨姐說:說不定雙喜臨門呢!說罷,姐們便笑了,我也破涕為笑了。
圖片由 Midjourney 生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