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/1（日）天晴，清涼
下午約了幸晨姐和疏大哥行山，早上暫停跑步。
我們先在大學合作社咖啡店吃午飯，然後沿大埔道走路到大埔滘自然教育徑。這次我們選了七公里長的棕徑，比上次的黃徑稍短，海拔低一點，但又不像藍徑和紅徑位於山谷森林之中。
天氣極佳，萬里無雲，但又清涼乾燥，走得一點不辛苦。從午飯開始，我一直和幸晨姐討論長篇連載的事。整個故事的基本設定都是她想出來的，原意是一種近未來的科幻小說，裡面有很多真實的技術設定。還有偶像文化和政治社會的元素，全都是我不熟悉的東西。幸晨姐其實是個有視野和抱負的人，想做一些改變世界的事情。但把這些東西寫成小說，好像有點欠缺距離，而且也不是我能應付的事情。
我把我的顧慮跟姐說了，也向疏大哥徵求了意見。他很明白幸晨姐的想法，他們平常在一起也經常討論這些話題。他從旁觀者的角度說：寫小說我一竅不通，但既然你這大半年來為了寫論文讀了不少深層心理學和神話學的書，我覺得你不妨當它是一個心理劇場，無需顧慮太多現實的問題，放手把所有主題當作原型素材去處理。與其寫狹義的科幻，不如用更自由的奇想方式，把原本可能不協調的元素也收納進去。就當是一個榮格式的 active imagination 的實驗吧！
幸晨姐也同意疏大哥的看法，說：也就是說，不是用寫實的手法，而是用隱喻的方式去寫。這樣自由度會更大，想像也不會受到事實或知識的限制。你可以通過意識的主觀角度切入，寫出某種心的狀態，而不是從外在的客觀事件去把那個世界搭建出來。這就是我最初提出從胡亞尼的角度出發的原意。說到底，你們是在寫胡亞尼的心象。雖然她其實是個 AI，照理說是沒有心的。
我說：那麼如果我不按原先的設定，把胡亞尼當作 AI 去寫，而是某種自動人偶或者人工精靈，你覺得怎樣？或者把佩洛瑪舞台，寫成某種原始宗教儀式，這樣可以嗎？
幸晨姐毫不猶豫地說：當然可以！我們沒有必要被既有的概念限制。其實 AI 和魔法沒有分別，同樣需要咒語和召喚！她想了一下，又說：總之你要記住，胡亞尼就是你自己，你把自己代進去就可以。
後來我又跟疏大哥談到我的論文。他很高興我終於完成，對我的結論也很認同。我感謝他之前給我的指導，他卻說只是舉手之勞。幸晨姐在我們前面，不經不覺走遠了。我看著她高挑的背景，說：姐真是很美！疏大哥，你真的沒有喜歡過姐嗎？對於這個我已問過多次的問題，疏大哥還是一副靦腆的樣子，但這次卻說：其實，很難說沒有。特別是她二年班出事之後，搬來和我同住，有一種互相信賴和依靠的感覺。不過，我和她的性格始終是天南地北，根本不適宜長時間共處。像現在這種交往模式，間中見面聊些共同感興趣的話題，應該是最好的。幸晨這個人，別看她好像很多主意，行動力很強，其實也有脆弱的一面。我說：疏大哥，謝謝你保護了姐！他擺了擺手，說：沒有啦！現在也不輪到我了。你的姐，就由你來保護吧！
行完山照樣到疏大哥家休息，我又向他借了些關於早前諾斯底教派的書回去看。等庭音姐下班，我們一起去了大埔墟的小店吃飯。有疏大哥在，庭音姐便有人陪她盡情喝酒了。
20/1（一）天晴，清涼
今早姐們再練習二十公里跑，我完成十公里後先回家，給她們預備早餐。她們比預計早了回來，原來庭音姐感到不適，跑到十五公里便中止了。
淋了浴，吃了早餐，庭音姐氣色好轉了，但還是躺到床上休息。我問她覺得怎樣，她說：沒事，M 到未恢復，太心急，應該再等一兩天才跑二十 K 的。我躺在姐旁邊，抱著她，覺得姐實在太辛苦了。咖啡店的工作很忙，她下班後還陪我們寫東西，練跑步，又要料理家務。仙姐很看重姐，把咖啡店的樓面工作都交給她，所以姐其實不是普通店員，而接近是店長了。但仙姐擔心她未必會長做下去，所以也不敢向她交託太多職務。大家始終覺得，以姐的學歷和專長，沒有理由永遠在咖啡店打工。
我陪了庭音姐一個早上，又跟她吃了午飯，才回圖書館工作。姐們相約了下午去看《進擊的巨人》完結篇，之後會順便買些優質食材，晚上回家弄壽喜燒。
我在圖書館寫我們三個的 EverMomento 的文案，是三段關於自選紀念物的小故事。寫庭音姐那一段的時候，我感受到她其實還深愛著死去的佘梓言老師，只是這段感情一直也無法說出來，她也不會願意直接說出來，變成了一個永恆的秘密。我可以怎樣為她保守這個秘密，但又同時把壓抑秘密的感情釋放出來？這，就是 EverMomento 希望做到的事情了。幸晨姐也一樣，那位死去的作家對她來說，應該也是一位無可取代的啟蒙者，而具有特別的意義吧。而我的身後，也站著許多死者，包括賜給我名字和生命的外公，從小被外公疼愛但也因外公而死去的媽媽，說好了要守護我但卻無法守護自己的悲老師，還有拯救了我但也離棄了我的愛姐姐。死者的陰影，巨大到可以籠罩我們的一生。我們如何才能從陰影走出來，但又不離棄投下陰影的人，甚至反過來用光去照亮他們，令他們的容顏不至消隱，令他們的生命不至虛度？EverMomento 可以做到這樣的事情嗎？
休息時和 D 坐在未圓湖畔，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中，聽著鳥語，看著湖上的波光，說著無足輕重的細碎話。身邊的這個人，無論現在對我有多麼的重要，有一天也要從我的生命中消失，成為記憶中的殘影，到時我還能用文字挽回他的氣息，重現他的神彩嗎？想到這裡，我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淚水，但還是給 D 看到了。但他沒有問我為甚麼，好像早已知道一切似的。這種命中注定的神情，令我的淚水更源源不絕地流下來了。
晚上回姐們家吃飯，庭音姐做了一大窩材料豐富的壽喜燒，裡面竟然還有新鮮的蠔！大快朵頤之後，姐又拿治平先生送的極品威士忌出來讓大家口嚐。她又幫我翻譯了 Aimer 的新歌〈うつくしい世界〉。無論死亡多麼的狂暴，生命始終會朝著未來的光飛去，而且相信著，美麗世界的可能。
〈美麗的世界〉
溫柔的雨滴落下，
展開翅膀的這顆心，
為了抵達星星的閃耀，
我不停地飛翔。
一次又一次地唱著，
聲音幾乎沙啞，
因為有無法忘懷的夢。
漂浮在美麗世界的鳥兒啊，
我想看到遙遠未來中，
閃耀的天空。
引領向彼方的光在呼喚，
因為還無法入眠，
我想緊緊依偎在夢中。
那悄然萌芽的夢，
我始終相信它會綻放成花。
曾經深深觸動心靈的景色，
至今依然令我渴望，
降下耀眼的光芒。
飛向美麗世界的鳥兒啊，
穿透雲層，
奔向那閃爍的道路。
目光所及之處，
持續祈願著，
因為還有明天，
我想展翅飛向遠方。
漂浮在美麗世界的鳥兒啊，
即使在多年以後，
我仍想看到那閃耀的天空。
引領向彼方的光在呼喚，
因為還無法入眠，
我想緊緊依偎在夢中。
〈うつくしい世界〉
優しい雨が差した
羽広げたこの心を
星の瞬きへと
届くようにと飛び続けた
声を枯らすように何度も歌った
忘れられない夢があるから
うつくしい世界に漂う鳥よ
遠い明日も きらめく空を見たい
彼方へ導く 光が呼んでる
まだ眠れないから
夢に寄り添っていたい
そっと芽吹いた夢を
花開くと信じ続けた
胸を打ったいつかの 景色は今でも
焦がれるように 光 降らせた
うつくしい世界に飛び立つ鳥よ
雲を裂いて ひらめく道を翔けて
眼差しの先に 願い続ける
明日があるから
遥か羽ばたいてみたい
うつくしい世界に漂う鳥よ
幾年先も きらめく空を見たい
彼方へ導く 光が呼んでる
まだ眠れないから
夢に寄り添っていたい
圖片由 Midjourney 生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