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年

SF 少女日記 #92

29/1（三）天晴，清涼

按每年的習慣，年初一早上，叔叔、嬸嬸、姑姑、哥哥和嫂嫂來我家拜年。之後一起在家吃賀年糕點和齋菜做午飯。今年有了媽媽，她的親和力很強，氣氛熱鬧了很多。她第一次作為家人和我們過年，代替爸爸打點一切，很自如地融入新角色，爸爸也可以輕鬆下來。不過廚房始終是爸爸的地頭，煎出火候剛剛好，表面香脆內裡柔軟的年糕和蘿蔔糕，是爸爸最拿手的，這一點媽媽會留給他大顯身手。

下午換了去外婆家，跟媽媽那邊的親戚拜年。這是今年才有的行程，但在爸媽的婚宴上早已見過，之後又去細阿姨家坐過，知道她們都是親切的人，我便沒有那麼緊張。外婆住的是村屋，養了兩隻唐狗。我們帶了狐狸一起去，細阿姨也帶了她的金黄尋回犬。狗們開頭互相觀望了一陣，然後慢慢熟絡了，便一起玩了起來。媽媽笑說這是狗仔團拜。

細阿姨的女伴娜美也在，看來她們的關係是得到承認的了。第二次見外婆，她很喜歡我似的又摟又抱，作風跟媽媽很像，都是很豪爽的女性。雖然我跟她們沒有血緣關係，但我在心裡下決定心，要繼承她們的優點，做個成熟開放的女人。

細阿姨和娜美問我的論文做得怎樣，我便把狀況告訴她們，她們很認真地跟我討論了很久。細阿姨的性格比較嚴肅，而大阿姨則很喜歡說笑，比媽媽更健談，是家裡負責搞氣氛的成員。大阿姨問起以西斯，問我為甚麼不叫他一起來，媽媽便幫我解畫說，他不是我男朋友。大阿姨卻笑著說：暫時不是，不代表之後不會是啊！說不定下次會見到他呢！看來以西斯給她們留下很好的印象，如果他真的是我男朋友，所有事情也會很順利。

晚上在外婆家附近的鄉村酒家吃飯，席間阿姨們問我交了論文後的打算，我說會幫幸晨姐做些 NFT 出版的工作，還有在同人誌上面多寫點東西。於是便費了點唇舌解釋甚麼是 NFT，和介紹了我們的同人誌。阿姨們即場訂閱了，說會回去細看。

從小到大，我都很害怕拜年，特別是親媽媽那邊的親戚很多，有幾個舅父和阿姨，還有他們的兒女。我每次都閉上嘴巴坐在一旁，默默忍耐，等待一切結束。因為看來很冷淡和不合群，很不討人喜歡，長輩們也有點微言。後來媽媽不在，他們又換成了同情的態度，說我這樣內向怕羞是因為沒有媽媽。到了十幾歲，我開始逃避拜年，有時勉強去了，會出現焦慮症狀，腸胃不適，給人帶來麻煩。後來爸爸便索性叫我不用去，自己留在家裡。今年是我第一次覺得，拜年原來不是那麼可怕，甚至可以是一件開心的事情。

30/1（四）多雲，清涼

近年親媽媽那邊，除了昕姨媽，其他的都沒有去拜年了。昕姨媽和媽媽最親，媽媽不在之後，昕姨媽經常來照顧哥哥和我，像我們的半個媽媽。我生病之後，卻少了和昕姨媽見面。昕姨媽近年腿不好，不方便出行，我的狀況好起來，應該多點來探望她才是。

昕姨媽看見大嫂的肚子，高興得不得了，大呼阿晴在天有靈，保佑孫子平平安安。轉念才想起爸爸的新妻子在場，便跟媽媽說了聲對不起。媽媽卻大方地說：大姊千萬不要這樣說！我也很期待孫仔出世呀！雖然不是親生的，但我也晉升嫲嫲了！真是今人興奮呢！

姨媽見到我，又問起以西斯來，不斷大讚他是個好男仔，好對象。我怎麼解釋她也好像聽不懂似的。這大概就是今年唯一令我困擾的事情了。

和昕姨媽吃了午飯，再坐了一會，我們便回家了。爸媽去了沙田的超市買上等肉類和海產，準備晚上打邊爐。六點庭音姐和幸晨姐來拜年，然後和我們一起打邊爐。媽媽擅於挑選食材，湯底也很美味，大家都吃得很飽。飯後庭音姐陪媽媽小酌幾杯，大家又聊了很久，不經不覺便到了十點，姐們連忙起身告辭。我跟姐們下樓，她們回家，我去對面屋邨找阿來。

大時大節，阿來放假卻整天在家。他幾乎沒有親戚，有的也很疏，完全沒有拜年的對象。他見我終於來了，很開心的樣子。我說：對不起要你等我，剛才姐們跟我爸媽聊了很久，我也很心急呢！阿來笑說：不要緊，來了就好了。我問他這兩天去過哪裡，他說今天去了找他媽媽，跟她吃了頓午飯，算是拜了年。我說：午飯你請嗎？他尷尬地點了點頭，說：但她派了封大利是給我。我問：有多大？他搔了搔頭，說：大概我借給她的錢的十分之一吧！我嘆了口氣，說：這樣你打工都是白做了。我知道他也很無奈，便沒有再埋怨他媽媽。

我從家裡帶了些北海道長腳蟹和賀年糕點給阿來，用碟子裝好，在桌上排開，樣子好像很豐富似的。但他家沒有微波爐，沒法翻熱，只能冷吃。我又偷偷用瓶子裝了點紅酒，但沒有酒杯，便用普通玻璃杯代替。我雖然已經很飽，但也陪阿來吃了一點，他卻好像很餓似的，很快便把所有食物吃光。原來他中午請媽媽去了間大商場內的茶樓，東西太貴不敢點太多，點了的自己不吃，統統都留給媽媽吃。之後為了省錢，連正式晚餐也沒有吃，只是吃了兩個麵包。我看著阿來很享受的大口吃著，不禁心酸，眼裡噙著淚。

吃完東要已經十一點，但我還不想走，拉他和我一起看《藥師少女》。他沒有看前面，但從中間看也覺趣味。藥師少女令我想起蔓。她們的背景、性格和外型完全不像，只是因為那綠色的頭髮，和幸晨姐曾經叫蔓做貓貓。看完兩集，我問阿來：阿修有提到蔓嗎？阿來摸了摸下巴，說：沒有呀，他和蔓怎麼了？我說：他們一起去行年宵市場，你不知道嗎？他搖了搖頭，說：有這樣的事？我覺得有點不安，說：你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？他說：我們分別做的事，如果跟知識或者技能有關的，大概彼此也會記得。但跟人有關的，類似是感情方面的事情，是分開的。所以阿修也不知道我和你之間的事。

我聽到後者，鬆了一口氣，但從另一個角度看，卻又有些疑慮。當阿來靠過來吻我的時候，我忍不住想像，同樣的事發生在阿修和蔓之間。隨即又自責，這樣的想法很小器。但想法一旦形成，便揮之不去，以至有點心不在焉，連阿來也察覺到了。他問我是不是很累，我點頭說是，他便送我回家。

回到家裡，卻又掛念著阿來，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太冷淡，但已經太遲了。下星期我便會和以西斯去台北，阿來會不會以為是這個原因？我自己也很亂，完全沒法說清楚。

31/1（五）多雲，清涼

早上和姐們跑了十公里，完成後在公園碰到 D。他說他太太昨晚上機去紐約了。我聽到 X 老師已經出發，自己卻忘了跟她道別，覺得很抱歉。D 說：那就補一句祝福吧！不過要等她今晚抵達才能收到了。

拼圖咖啡店初四才啟市，難得庭音姐今天還有一日假期，幸晨姐便想和她找個地方走走。剛跑完十公里，不想再做戶外運動，便排除了行山，但只是逛街又太普通，幸晨姐便提議去赤柱，可以散步、逛市集和吃東西，又可以拍照。庭音姐便取笑她說：後者才是重點吧？貪靚鬼！

於是大家便穿搭起來，興高采烈地出發了。為了看風景，選了從中環坐巴士，繞山路入赤柱。途中可以回頭遠眺維港，過了山又可以下望淺水灣。姐們說可能很多人離港外遊，遊人比以前少，但對我們來說卻是好消息。我不記得上次來赤柱是甚麼時候了，可能是高中或者剛入大學，還和小差很好朋友的時候。所以這次來好像去一個新地方一樣。

從巴士站走下斜路，穿過市集逛了一會，感覺有點像之前一起去九份，但風味卻相差甚遠。一些買舊物的店鋪比較吸引，售賣遊客紀念品的卻沒甚麼意思。有些飾物店子也可以一看，大家試戴起來互相品評一番，但真的想買的卻不多。

從市集出來，在堤岸邊的餐廳中選了一間有樓上的，還找到一張窗前的桌子，一邊看海一邊吃法國餐。我說：這麼浪漫的氣氛，應該留給姐你們兩個，我又做電燈膽了！幸晨姐卻說：輝妹妹你不來，誰幫我們拍照呢？說罷，又補了句：講笑咋！有輝妹妹一起才特別浪漫呢！我於是幫姐們拍了些照片，她們靠在一起，很親密的樣子，就算我技巧欠奉也拍得很美。

飯後繼續沿著長堤散步，經過古蹟美利樓，又在周圍拍了很多照片。今天庭音姐穿了件黑色皮褸，裡面是露腰衫，下身是牛仔褲，一貫地帥氣；幸晨姐穿了件厚大褸配短褲，上下反差很大，性感中帶可愛；我穿的是藍色連身裙，配咖啡色靴子，是我覺得最舒服的穿法。我和音姐也不是特別喜歡拍照的，但在幸晨姐的慫恿下，也覺得是一件開心的事情。開心的不是拍照本身，而是和姐們一起的經驗。特別的是，姐們從來沒有覺得我礙著她們，反而有我一起她們會更開心，也更親密。我就好像是她們的見證者和守護者，而我為了能扮演這樣的角色而感到自豪。

拍完照在商場逛了一圈，坐下來吃了些甜品，便坐巴士回到市區，再轉地鐵去啟德，去那家我和以西斯吃過的日式炸牛肉店。之後到商場樓上的戲院看《工作細胞》，是一齣由動畫改編的電影，由真人扮演身體內的細胞，好像紅血球、白血球之類的，和入侵的細菌戰鬥，場面很熱鬧，劇情很熱血，也很幽默。

散場出來，我們有說有笑地談論著電影，在人群中跟兩個熟悉的身影碰個正著。第一眼我以為是阿來，但一看到他身旁的蔓，才知道那是阿修。蔓身上穿著我給她的另一條裙子。他們兩個也露出驚訝的神情，一時說不出話來。最後由庭音姐開腔說：蔓你不用緊張，放假出街很正常，你交到朋友我們更加不會反對。不過記住不要玩太晚，我們都是工作細胞，明天還要上班啊！蔓有點尷尬地點了點頭，和阿修消失在人群之中。

姐們回頭看我，我強打精神，說：蔓和阿修很合襯呢！幸晨姐說：不要勉強啊！會覺得很難受吧！我點了點頭，說：但那是阿修，他有自己的意志。蔓也一樣。只是，沒想到這麼快！說到這裡，我便忍不住哭了。庭音姐摟著我，讓我伏在她的肩上，慢慢地哭個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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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由 Midjourney 生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