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/9（六）大致天晴，間中有雨
早上試穿了新泳衣，雖然練習游泳最好還是穿運動型的，但我不習慣穿兩件式，想在人少的地方先試穿一下，以免去沙灘的時候不適應。幸晨姐說，這件比上次借我穿的那件更密實，跟一件式只是少了腰腹的部分，完全不用擔心。
今天開始學自由式，手腳配合很難，側面換氣更難，試了很多次也無法做到。自由式庭音姐游得最好，好像完全不用費力似的，輕鬆自在，姿態也很優美。幸晨姐雖然也游得很快，但較用力，充滿拼勁。這也見出姐們不同的個性。
吃早餐的時候，幸晨姐給我看社交媒體上的一些同人二創少女圖，都把原來動漫角色的身材誇大很多，穿很少布料的奇特服裝，或者露出某些身體部位。她原本想說：你的泳衣很正常，這些才叫做曝露。庭音姐把她的手機拿去看，滑了一會，把其中一個貼文展示出來，說：連佳樹都不放過，是不是有點過分？那幾張畫裡面，佳樹穿了一套類似警衛的制服，但上衫短到露出胸部下半，裙也短到露出內褲。佳樹是《敗北》裡面溫水和彥的妹妹，是個哥哥控，但很清純可愛，只是初中二年級的女生。
幸晨姐看了卻覺得沒有甚麼，說那是典型的同人二創。庭音姐說：意識是一個問題，這樣做也是侵權吧？幸晨姐側著腦袋想了想，說：是的，但原創者通常沒有異議，反而會歡迎吧！越多人二創，就算是有點偏離和誇張，也代表原作越受歡迎，可以說是一個作品火紅的指標，就好像最近四處都是老八和艾利。我們搞 NFT 出版的，採用 CC 版權聲明，其實就是把作品開放給公眾引用、轉載、改編或者二創啊！這是資訊自由傳播的表現呢！
庭音姐不服，說：Okay，我同意資訊自由，但是，這種福利圖的界線在哪裡？幸晨姐嘟著嘴巴，說：要在社交媒體公開發表，除了不露點，應該沒有界線吧！但漫畫創作，無論是官方還是同人，不應該是自由的嗎？為甚麼要設置界線？連真正的色情漫畫也可以正當地畫呀，難道都要統統禁止？同人也不過是拿官方的東西來自娛，或者跟同好互相分享，也有人乘機練習畫功，或者展示自己的專業實力，當中也可能會培養出出色的畫家呀！只要分清楚現實和虛構，sexual fantasy 也沒有不對的地方吧？不過現在出現很多用 AI 生成的同人圖，只是硬生生地把人物的樣子貼到千篇一律的色情女體上，確實是粗製濫造，沒有品味！
庭音姐一時說不過幸晨姐，只是說：但是，看到佳樹被弄成這樣還是不舒服！幸晨姐說：姐可能會認為我的尺度太大，但我覺得，像這樣的程度的表現方式，已經算是合符約定俗成的界線，那就是可愛。當然，這是在虛構世界裡才成立的可愛，在現實世界裡會被視為猥瑣和下流。有些人沉迷在二次元世界裡不出來，這還可以，至少對他人無害，又或者，再加一個好像 cosplay 的二點五次元，畫出一個真假重疊的範圍也可；但是，如果試圖把二次元的一套用在三次元世界裡，就會出事。不過，就算明白箇中危險，我認為還是不應該限制人的想像和創作自由，接受與否則是讀者或觀眾的選擇。口味這回事，就算不是個人問題，也是圈子問題。不是圈內人，自然可以不看，但也不應該干預吧。
我很認同庭音姐的感受，但也不懂反駁幸晨姐的看法，我不太肯定地說：但是，這樣做有沒有問過這些人物呢？姐們不約而同地瞪大雙眼望向我，我再解釋說：我的意思是，有沒有問過佳樹，她想不想這樣穿呢？如果佳樹說 okay，那就沒問題，但是，如果她不 okay，那就是對她的侵犯了。姐們轉而相望，好像在對方眼神中徵詢意見一樣，半晌，幸晨姐才說：輝妹妹你的意見很特別呢！要尊重別人的意願，這一點我完全同意呀！問題是，我們怎樣去問佳樹？你的意思是取得原作者的同意？我更明確地說：不是問原作者，是問佳樹！庭音姐問：哪裡去問佳樹？跑到動畫裡問嗎？我說：在心裡問。姐們異口同聲說：在心裡？我說：對啊！如果我們喜歡佳樹，或者八奈見，或者檸檬、小鞠，那代表她們已經活在我們心裡，我們只要到心裡去問她們就行，她們也一定會如實回答。庭音姐認真思考著，說：晨輝，我嘗試這樣去理解吧，你想說的是，每一個人物都會在讀者心裡建立自己的形象，而這個形象必然有本身的內在邏輯，例如佳樹是個怎樣的女孩，她的好惡，她會做甚麼，不會做甚麼等。所以讀者可以預期她對事情的看法。在延伸創作裡，甚麼事情違反人物的意願，是可以得到答案的。是這樣嗎？幸晨姐說：所以，派福利這種事，如果是熱愛 cosplay 的理理沙，或者是在劇中不斷出現清涼畫面的艾利同學，便是合符人設。如果去問她們的話，她們會給出正面的回答，對吧？
姐們這樣理性地分析，反而把我搞糊塗了。我有點遲疑地說：也可以這樣說吧！但是，我本來的意思很簡單，真的是直接去問佳樹啊！姐們一起笑了出來，但卻沒有質疑我，只是說：你跟佳樹交了朋友？我搖頭說：也不是這個程度！只是想，如果我找她說話，她應該不會拒絕我吧？幸晨姐打趣說：說不定她會把你介紹給她哥哥呢！到時晨輝便會變成《敗北》裡面的新女角了！哈哈哈！庭音姐雙手按著腦袋，說：世界變得很亂呢！
下午庭音姐上班，幸晨姐也有工作，我獨自去了崇基圖書館。D 今天穿了襯衫和西褲，原來晚上要出席一個活動開幕儀式，還要朗讀小說。他給我看了選讀的部分：第一篇是關於車床的，主題是創造和製作，也即是他說的文字工場的想像模式；第二篇是栩栩這個人物的誕生；第三篇卻跟我有關，是寫我曾經試圖自殺的事情。但是，這篇東西不是我自己寫的嗎？他說：對啊，我只是代你讀出來吧。我本來也想去參加開幕活動，當是支持他，但知道有這一篇，我又不好意思去了。
晚上和姐們去了一間小居酒屋吃飯，幾杯清酒下肚，她們又爭論起早上的話題，幸晨姐說：按照晨輝的說法，那個把佳樹畫成福利圖的人，也未必沒有「問過」佳樹，只是對他（假設是男生吧）而言，佳樹的答案是 okay 的。也即是說，每個人心中的人物，也只是反映那個人本身的欲望。我們是沒法知道，自己所問的是人物本身的。我們甚至無法確認「人物本身」是存在的！就像康德說的物自身一樣，根本就不可知吧！庭音姐卻說：你真是個好辯的人！還搬康德出來！這其實是「子非魚，安知魚之樂」的問題。你不是佳樹，怎知道佳樹願不願意？但你也不是我，怎知道我知道佳樹願不願意呢？到了最後，每個人問心，也不過是「汝安，則為之」而已。我一直想說的，不是客觀的道德標準的問題，而是這個「安心」啊！我看到這些，是不安心的，但是有些人安心，好的，那就去做吧，但我不認同，就是這樣而已。
姐們把辯論拉到一個高度，連莊子、論語和康德都出動了。我覺得有點複雜，便說：也許佳樹 okay 和不 okay，不是互相排斥的。Okay 與不 okay，都可以是佳樹的答案，分別是有沒有去問她，有沒有把她當成一個獨立的對象，而不只是一個工具。重點是佳樹的意願，有問的話，okay 的是佳樹，不 okay 的也是佳樹。姐們靜了下來，認真思索我的話，然後幸晨姐說：輝妹妹，你的話很禪，我甘拜下風了。說罷，舉起杯子向我敬酒，我拿起波子汽水回敬。庭音姐說：我們各言其志，很有古風呢！
圖片由 Midjourney 生成、《敗北女角太多了！》官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