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7/8(二)天晴,炎熱
昨天休息了一天,今天恢復早上游泳。自從去了澳門度假酒店,我的泳術和水性好像進步了,至少變得比較放膽,對自己也較有信心。姐們很滿意,說凡事只要喜歡就會懂,不喜歡怎麼強迫也沒有用。
幾天沒見到 D,今天約了他吃午飯,然後一起回中大圖書館。他的兒子昨天上機去澳洲留學了,見他表面好像沒有甚麼,但隱隱還是有點落寞。在粉嶺吃迴轉壽司時,他突然說:昨天才跟兒子來吃過,還坐同一個位子,他就坐在你現在這裡。我聽後很傷感,說:你會情願現在坐在這裡的是他嗎?他苦笑了一下,沒有回答。我想,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變成他真正的女兒,也不能跟他兒子相比,但多少可以給他一點安慰吧。
他說我曬黑了,問我去澳門旅行怎樣,我便盡力用興奮的語氣交代玩得如何開心,但一個不慣興奮的人要表現興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弄不好反而變得很假。我覺得自己講得不清不楚,突然有點氣餒,生氣自己說話太笨。D 反過來安慰我說:開心通常很難表達,你看文學統統都是寫不開心的就知道。
下午到圖書館後,我把前兩天的日記傳給 D,他看後好像大發現似地說:原來還是有人可以寫開心的。我說:希望你也可以。他點了點頭,說:我會努力的了。
晚上回家吃飯,爸爸說我最近狀態改善很多,很開心的樣子。我和他說了很多姐們的事,他突然感嘆地說:如果你本來就有姐姐,也許成長會容易一點。說到好像是他的錯似的。飯後我陪他看影集,結果變成他陪我看《鏈鋸人》。只看了一集,果然不是太合我的口味,看到很血腥的場面還要掩著眼睛,爸爸卻說:口味不要太偏,甚麼都應該嘗試啊!這句話由他說出,感覺有點奇怪,他是那種生活方式幾十年如一日的人啊。
28/8(三)上午天晴,下午大雷雨
今天 Aimer 出了新迷你專輯,主打歌就是七月演唱會時推出的〈Sign〉。另外兩首歌也很好聽。封面照樣看不見 Aimer 的樣子,只見遠距鏡頭下的一個穿著大袍子和長裙的身影,走在街燈以透視法由近至遠排列著的路上,而天空是一片多雲的暗藍。〈Wren〉和〈月影〉的 MV 用了簡單的動畫,覺得裡面那個女生就是自己。雖然一直是這樣,但每一次還是忍不住驚異——為甚麼 Aimer 會看透我的心?
下午在圖書館工作,準備向 X 老師提交論文大綱。雖然以前已經提交過,但還是應該重新交一次。而且,我想把題目改為〈少女作為阿尼瑪:D 小說的深層心理學分析〉。看來好像很大動作,但其實只是把原本的題目用相反的角度來做。我不肯定行不行得通,有點猶豫不決。今個學年 X 老師學術休假,下半年還會去英國劍橋,但她特事特辦擔任我的指導老師。這次真的是不容有失,不可以再半途而廢了。
幸晨姐和 D 一起出現。他們剛一起吃午飯,還有庭音姐,但她飯後要回咖啡店上班。他們似乎是談了關於《愛虛構》的方針的事,後來姐告訴我,D 表示不會插手,我們完全自主。幸晨姐做事的確是有點任性,但我相信她的直覺是對的。就算有時我不知她為何給我的文章配那些圖,我也覺得她一定有自己的判斷。她是那種做甚麼都全力以赴,用自己非常獨特的方式去做事的人。這樣做出來的東西未必人人喜歡,但她自己肯定無悔。相反,庭音姐對很多事情都保持距離,從不表現過度的熱情,處事比較冷靜,但有時會顯得過於淡然,好像凡事都不太著緊。不過,也許是這樣一正一反,她們才能相處得這麼好吧。
晚上和幸晨姐一起等庭音姐下班,在一間連鎖式茶餐廳吃飯。我們叫了兩個套餐三個人吃,見樓面的阿姐很忙,庭音姐便自己跑去拿了些碗筷回來。幸晨姐取笑她說:你已經養成職業病,再這樣打工下去,中年後便會變成茶餐廳阿姐。庭音姐反問:茶餐廳阿姐有甚麼不好?幸晨姐突然有點生氣,說:你假假地都係中文系高材生,一級榮譽畢業呀!庭音姐不以為然,說:怎麼啦吳創業家?又來做職業輔導?見我在旁邊聽著,幸晨姐收斂了語氣,說:不敢!我自己也只是一介遊民而已。話題便在這裡結束了。我想,她們的相處,還是有點潛在的緊張吧。
29/8(四)天晴
早上游泳,成功游到一個橫池,雖然姿勢有待改善,但總算是用換氣的方式游的。幸晨姐抱著我又叫又跳,好像我拿了奧運金牌似的。我的目標是,這個夏天結束前,能游到一個直池。
吃早餐後,要去精神科複診。姐們問要不要陪我去,但一向是爸爸陪我的,不用勞煩她們。
診所在油麻地,爸爸和我坐巴士出去,不塞車四十五分鐘可達。自從出事之後,我一直都是看這個醫生,他對我的情況很熟悉。精神科醫生不會做心理輔導,只是負責開藥,但我沒所謂,反而害怕要回答很多問題,向陌生人披露自己的內心。
醫生一見我就說我的氣色好了,我便告訴他有在游泳。爸爸說我最近多了跟朋友外出,又打算回到大學完成畢業論文。醫生露出很滿意的表情,說了些鼓勵的話。我問他可不可以減藥,他點頭同意,但說不能操之過急,否則病情會反彈。抗抑鬱藥照樣早晚兩次,但可以嘗試隔天減去白天那半粒,如果日間沒事,鎮靜劑可以晚上才服。比起最初食四五種藥物,現在藥量已算輕了。爸爸好像比我還開心,一直在微笑點頭。
我和爸爸在診所附近的茶餐廳吃午飯。他好像慶祝似的,在午餐之外又點了兩個酥皮蛋撻,吃得我很飽。吃蛋撻的時候,爸爸突然說:晨輝,有件事想告訴你,之前擔心你接受不了,不敢貿然說,但現在你的狀況有好轉,應該不會對你造成太大衝擊。我給他嚇了一跳,但極力裝作沒事。他繼續說:爸最近跟一位女士在交往,是以前教書的舊同事,比我小幾年,但以前在學校裡只是比較談得來,而且她當時已婚。幾個月前舊同事聚會上再見到她,知道她離婚了,本來也沒甚麼,散會後大家同路去坐車,聊了起來,說有空約出來見面。就是這樣開始了約會,而慢慢又發現大家有共同興趣和話題,性格似乎也很適合,便正式開始了交往的關係。
我從未聽爸爸談過這種事,心臟差不多要跳出來。他自從媽媽不在,一心一意照顧哥哥和我,從沒考慮過自己的將來。想不到退休之後,才遇到了心儀的對象,而且是早已認識的。想到這麼多年爸爸為我們壓抑情感,我便忍不住哭了出來。爸爸以為我承受不住,大為緊張,我連忙止住眼淚,說:不是啊爸爸,我很替你開心呀!我沒問題,你放心去找個伴吧!我已經好了很多,你不用再擔心我,好好為自己著想吧!爸爸很少有地握著我的手,自己也眼濕濕的。我問:那我很快便有新媽媽嗎?想不到爸爸竟然臉紅了,說:哪有這麼快?這種事不能心急!我又問:她有兒女嗎?爸爸說:沒有。我有點失望,說:還以為可以有弟弟或者妹妹呢。
下午爸爸去買點東西,我去咖啡店找姐們。一見到她們我便說:我有新媽媽了!她們聽不懂我說甚麼,我便詳細說了爸爸的事。仙姐很替我爸高興,說黃昏戀非常難得,通常都會白頭到老。幸晨姐便俏皮地說:那仙姐你也來一段黃昏戀吧!很多對象排住隊等你挑選!男的不喜歡,女的也行啊!仙姐笑著罵她說:你把口真壞!罰你洗廁所!幸晨做了個鬼臉,說:仙姐我不是你的員工啊,要罰便由庭音代替吧!庭音姐一臉無辜地說:為甚麼你做錯事要我受罰?幸晨說:因為你是我姐嘛!姐當然要護著妹啦!仙姐沒好氣地說:這個人臉皮真是幾丈厚!幸晨還未胡鬧夠,轉臉向我說:晨輝你小心呀!因住變咗灰姑娘俾後母虐待呀!到時記住向姐姐求救呀知唔知?庭音真的生氣了,說:你收下口好唔好?嚇親晨輝喇!我想反過來做和事佬,說:沒事呀,姐只是說笑吧。幸晨姐立即摟著我說:都係輝妹妹乖,知道姐姐的心意!唔似得有啲人咁!庭音姐反了白眼,轉了話題,問我複診如何,醫生怎麼說。我說情況樂觀,減了藥。庭音姐聽了很高興,幸晨姐卻含沙射影地說:都話我們輝妹妹沒事,內心不知幾強大!
圖片來源: Midjourney 生成、專輯封套:Aimer Official YouTube Channel、〈月影〉Lyric Video
晨輝,你的論文題目非常好,一定能寫得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