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/10(日)天晴
昨晚弄得太夜,今早大家也睡到很晚。姐們叫醒我的時候,已經九點,早餐也弄好了。
早餐後庭音姐便去上班,我先回家換衣服。中午再出來,跟 D 和幸晨姐在附近吃飯,他們有些出版的事要談。今天我戴了姐們送給我的鏈墜和耳環,D 看到說很可愛,我說是生日禮物。知道我明天生日,D 問我想要甚麼禮物,我真的想不到,便說隨便就可以。
飯後和幸晨姐一起出市區。她約了自己「全盛時期」的姐妹去酒店 High Tea。我問是甚麼意思,她說:大學前半囉,出事之前。那時候很愛出風頭,又好玩社交媒體,一天到晚 po 自己的靚相,同班所謂姐妹鬥靚。我們這班人不是系花就是院花,個個爭崩頭想做校花,諗返轉頭都幾搞笑。其實大家也不算是知心好友,但相識一場,也沒有甚麼真的過節,便一直保持聯絡,間中出來聚舊,暗地裡繼續較勁,比外貌,比富貴,比男友等等吧。
我見姐今天反而穿得很普通,只是鬆身襯衫和短褲,戴頂 cap 帽,便說:姐你一定很有自信了。姐一聽就懂我的意思,說:這叫做出奇制勝!在人人都盛裝出席的場合,簡約一點反而更突出。不過這幾件東西也算是名牌呀!還有手錶和耳環都是。我還未自信到著 U 記上戰場呢!
以西斯約了我去吃一家很著名的日式 pancake 店,幫我慶祝生日。這家店生意很好,禮拜日更加大排長龍。他預早一小時去排隊,待我到達便剛剛有位。這個人真是好人到無法想像的程度。我又不是他女朋友,但他卻總是做這種事,而且還若無其事的樣子。這樣的男生,反而會交不到女朋友吧!或者,其實他根本無意交女朋友呢!所以他和安妮,很可能也沒有甚麼曖昧關係。
和以西斯聊著各種瑣碎話題,感覺很輕鬆。後來不免談到安妮,我便問:你知道為甚麼安妮說自己的人設是機器少女嗎?以西斯說:認識她的人都說,她的能力強到好像機器人一樣,過目不忘,學甚麼懂甚麼,簡直是個 AI!但也有人覺得她沒有感情,只是不斷模仿。說到底,就是一個社交能力不足,不懂表達自己的人。自稱機器少女,其實是一種自嘲吧!不過,有時候極害羞的人會做出極大膽的事,越內向的人越擅長表演,機器也可能比人更有感情,她也想表達這樣的意思吧!
你看來很了解她啊!有沒有跟她更進一步的可能?我說。以西斯好像聽到甚麼怪論似的,說:更進一步是甚麼意思?我對她,和我對你一樣啊!都是我重視的人,我的好朋友。當然,對她還有老師的責任。我想,無論是作為朋友,還是作為老師,以西斯都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。
吃完 pancake 後,以西斯陪我逛了一陣書店,便去尖沙咀海傍看安妮 busking,說是幫她打氣。我坐地鐵去灣仔,找爸爸和張老師吃飯。
張老師知道我生日,特意請我吃飯慶祝。她問我想吃甚麼,遷就我的口味,但我其實沒有偏好,說吃張老師喜歡的。她便挑了一間她常去的法國私房菜。這間餐廳格局偏小,但氣氛不錯,老師和爸爸已經來過幾次,跟老闆兼主廚很熟。
吃飯前先來點白酒,我只呷了一小口。張老師拿出禮物,打開一看,是一套珍珠耳環和鏈墜。我受寵若驚,說:老師你太破費了!我怎好意思!張老師笑著說:沒有,都是小顆的,也不是我孤寒,因為我猜你應該不喜歡太張揚的東西,載小粒珠子較適合你。是玫瑰色的,很配襯你的氣質!我說:我哪有甚麼氣質?她說:怎會?你是我見過最有氣質的女生!我受不住張老師的稱讚,臉一定紅爆了。她又說:其實你爸爸在背後也有出意見!我這才想起,自己之前弄丟了媽媽留下來的一顆珍珠鏈墜,現在他們卻補送給我,爸爸還滿有意味地說:失而復得呢!張老師立即給我戴起來,戴好耳環,再戴鏈墜。珠子一掛好在我的脖子上,我的眼淚便像珠子一樣滾下來,滴在衣襟上。張老師連忙掏手帕給我拭淚,說:傻女!做甚麼啦?我啜泣道:不好意思,太開心了!張老師說:喜歡就好了!
這一晚,是我二十多年來,第一次有「有媽媽」的感覺。我從來不知道,原來「有媽媽」是這樣的!現在,我終於知道了!
7/10(一)天晴
生日早上,恢復晨跑。幸晨姐說自己沒事了,呼吸時肋腔沒有不適,只是按下去才有點痛。停了幾天,跑得特別起勁,好像想補回失去的東西。
到姐們家洗了澡,吃早餐的時候,她們竟然準備了生日蛋糕!幸晨姐拿出一盒東西,說是加碼的生日禮物。一打開,裡面是愛城華戀和神樂光的手辦公仔。姐說是用特別的辦法才找到的,又說:你就當她們是我和庭音姐,放在書桌上,當你的左右護法吧!我開心得當場流下眼淚。
回家換衣服,出門前收到 D 的訊息,說有禮物給我,約了他在平台見。他給我一個印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圖案的盒子,說:是 NewJeans 早前日本出道的專輯,裡面有一個索繩背包,很女孩子風格的,你應該合用。我打開一看,背包和封套上的設計一樣,很可愛,便謝過了他。回到家裡,我見今天要帶的隨身物品不多,便用了 D 送的新背包。也戴了姐們送我的鏈墜和耳環。
天朗氣清,是外遊的好日子。阿來預早請了假陪我去玩。我說想去可以看遠一點的地方。阿來說:看遠一點,一是上山,一是出海。我們選擇了坐渡輪去長洲,而且要坐慢駛的大船,可以看海。我上次去長洲,已經是十年多前和小差去。
說到小差,她說中午請我吃飯,為我慶祝生日。近年和小差見面較疏,一年才一兩次,都是在對方生日前後。見了面也只是聊些一般的東西,遠遠不及從前親密。她是我從小學以來唯一的朋友。我出事之後,小差也經常來看我。後來她突然告訴我,她和阿宏一起了。這本來也沒有甚麼,我和阿宏也不過曾經是有名無實的男女朋友。和阿宏分手,令我鬆一口氣。但是,聽到他們在一起,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。不是對他們有任何不滿,而是好像變得很遙遠。之後,便和小差保持這種距離,繼續做著普通朋友了。想到曾經親密的人,也會隨時間變得疏遠,便對現在擁有的關係感到焦慮。
小差在一間環評公司工作,上班地點在灣仔。我到她公司附近,和她一起吃了頓午飯。吃飯間不免提到阿宏,小差卻說,他們已經分手了,因為發現彼此不適合對方。我沒有覺得驚訝,好像離離合合只是人之常情,也不懂安慰小差。不過,很快便發現不必,因為小差已經有了新的對象,是工作上認識的人。
男女之事,我從來都不太理解,除了沒有經驗,也可能是某種先天不足。
約了阿來三點在中環港外線碼頭見面。我早到了,在碼頭的店子買了焦糖味爆谷。阿來喜歡吃這些又香又脆的小食。然後收到手機訊息,一看到是阿修,我的心便沉下來了。阿修說:我知道你約了阿來,但阿來瞓著了,不知幾時瞓醒。又罕有地加了句:對不起!我回道:不是你的錯。阿修說:生日快樂!我代阿來說的。隔了一會,又說:我也說一聲吧,生日快樂!我還未打好「謝謝」兩個字,視野便一片模糊了。
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,平時也可以冷靜應對,但今天是我的生日,也是阿來第一次幫我慶祝生日。我把這天預留給阿來,本來想和他一起去看海的。雖然有心理準備,但發生了還是很難接受。我在碼頭上,挨著欄杆,看著我們打算乘搭的渡輪,乘客魚貫上船,然後慢慢開走,只剩下海面上的浪跡,然後,連浪跡也消散了。我咬著唇,一直在流淚,無法停止。我很清楚地意識到,我和阿來,是沒有前途的。阿來隨時會消失,他也不想這樣,但他控制不了,而我也完全無助。我在欄杆旁邊跌坐下來,不能動彈。我開始呼吸困難,手腳也不受控制。在完全癱瘓之前,我掏出手機,向姐們發出訊息。
我不知道過了多久,在我失去意識之前,庭音姐趕來了。她把我背起來,安頓在一張長椅上,從我的背包中找到藥盒,給我吃了半片鎮靜劑。姐說她在崇基圖書館寫東西,一收到訊息便跑出來。幸晨姐在開會,一陣也會過來。我摟著姐不停地哭,甚麼都說不出來,姐便安撫我說:沒事了!我都知道了!姐在,放心哭吧!
也不知哭了多久,情緒慢慢平伏下來,我有氣無力地說:姐,對不起,又麻煩你了!姐說:傻瓜!有事當然要立即告訴我們!現在好點了嗎?能動嗎?她扶著我站起來,走了兩步,活動能力好像恢復了,姐便說:動一下吧!還想不想坐船?我陪你坐。我說:去長洲好像太辛苦了。姐說:那坐天星小輪過海吧!
姐和我上了天星小輪,坐在旁邊吹到海風的位置,互相握著手,靜靜地坐到對岸。我說:這麼快便到了。姐便說:再坐一遍吧!我說:可以嗎?她說:我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,會自己一個人來回坐十遍。結果我們坐到第六遍,幸晨姐便到中環了。姐在碼頭外等我們,一見我便上來擁抱我,說:來!輝妹妹!快點吸收姐的力量!有效過吃藥呢!庭音姐說:你這麼大力,抱到人家透不到氣呀!幸晨姐活力十足地說:怎樣?想去可以看遠一點的地方嗎?不過,上山頂會很多遊客,不如——。她往海傍另一邊一指,說:坐摩天輪!
摩天輪也有不少遊客等候,但不用排很久便輪到我們。我們慢慢升到維港上空,吃著焦糖味爆谷,看著美麗的夕陽,望向很遠的地方。我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平行世界。從和阿來坐船不成的世界,瞬間轉移到和姐們坐摩天輪的世界。不能說這個世界能夠彌補那個世界的損失,但至少可以給我喘息的機會,和存活下去的理由。
從摩天輪下來,我忍不住又流了眼淚,但這次是因為,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幸運的人。
在中環吃了一頓惹味的中東包做晚餐,便坐長途巴士直達粉嶺,去了姐們家。
大家很有默契地,無需商量,便開了《少女歌劇》繼續看下去。看完電視版,再看劇場版。與其說少女們追求是的舞台,不如說是光芒吧!是摘星,是閃亮!Starlight,眩しい!
看完已經是午夜,今天心情多番起落,突然感到極度疲累。躺到床上,拿著手機捨不得放下。姐們知道我在等誰,陪我一邊聊一邊撐著。最後,終於等到阿來的訊息。他寫道:晨輝,對不起!我剛剛才醒來!我用顫抖的手指打字道:沒有!阿來,你回來就好了!
眼淚,直接滴在手機屏幕上了。幸晨姐用衫襬給我抹乾淨手機,說:真晝,振作啊!不要忘記,mabushii!無論世界多黑暗,無論生命多艱難,也要發光啊!
圖片由 Midjourney 生成
晨輝,希望你安好可以振作過來。雖然我不知道你為甚麼要吃鎮靜藥,為甚麼阿來會消失,但我會繼續關注你,也希望你人如其名,是清晨的日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