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/10（一）天晴
約好了晚上游泳，晨跑便暫停了。
下午上論文導修課，X 老師剛巧有事要回大學，便約了在她的辦公室見。中午後我先和庭音姐去崇基圖書館工作一陣，四點便到本部中文系找老師。很久沒有回中文系，感覺既熟悉又陌生。往日在這裡學習的記憶，好像前世的事物，但此生還能回到這裡來，也是一種福份。
我敲了敲門，聽見 X 老師的聲音，便推門進去。她的辦公室和我兩年前第二次停學一模一樣，那段回憶令我心頭一震，但我立即控制住自己。X 老師穿了一條紫色的鬆身裙，照樣非常優雅。她以輕鬆的聊天開始，問了些我的近況，又說 D 經常提起我。我有點尷尬，因為 D 除了是 X 老師的丈夫，也是我的研究對象。正當要進入正題，X 老師突然說：不如我們去別的地方上課吧！外面天氣這麼好，困在辦公室太沒勁了！我有點驚訝，但沒有異議，隨老師離開辦公室，到樓下停車場，上了她的車子。
X 老師驅車下山，來到未圓湖畔，把車停在崇基圖書館旁邊的停車場。在眾志堂的飲品售賣機買了兩瓶冷飲，我們來到湖畔，找了一張有樹蔭的木椅子坐下來。X 老師說：因為我正在學術休假，不想經常在中文系出入，麻煩你跟我來這裡了。我有點不好意思，說：是我麻煩到老師才是。她揮了揮手，說：沒有啦，指導你很開心，你的論文說的都是心裡話，不是為交功課而做的。不過，也要注意學術規格，畢竟不是寫日記那樣，可以隨意揮灑感情。X 老師的話令我大吃一驚，我問：老師有看我的日記？她說：當然有！我也是《愛虛構》的訂戶啊！我聽了當堂滿臉發燙，害羞不已。老師見狀，說：寫得很好啊，我一直有追。庭音的咖啡店故事也很好看。我以前教過她，不過她畢業論文是跟佘老師的。說到這裡，X 老師停了下來。我說：佘老師的死對庭音姐很大打擊。X 老師嘆了口氣，說：對，很可惜呢！我們對庭音本來也寄以厚望。不過，只要她喜歡現在的生活，也沒有甚麼值得遺憾的。
聊了半天，才正式談論文的事。X 老師對於導論和第一章，也沒有特別不同意的地方，只是在推論過程和引用上提了些意見。最後，她說：你的論文觀點很特別，令我也重新認識 D 的小說，甚至是他的人本身呢！我們雖然是夫妻，但對彼此做的事也保持距離，盡量避免干涉對方，所以有時也沒有想得太多。不過這也是我當你的論文導師的好處，就是沒有很強烈的成見，也沒有以 D 的代言人自居，以為只有自己才懂 D，也不會把自己的觀點加諸你的論文上。哈哈！這樣說不算是一個妻子的推搪之辭吧！
上完導修課，日已西斜，未圓湖上一片金光閃閃。X 老師伸展了一下手腳，很舒服的樣子，說：話說回來，我上次坐在這個湖邊，是多少年前呢？從在這裡讀書到教書，明明一直在這個校園，卻已經很少像這樣完全放鬆地享受它的美景了。謝謝你啊，晨輝！給我帶來了一個美好的下午！我連忙說：沒有啊老師！老師喜歡的話，以後都在這裡上課也可以，不，是求之不得呢！X 老師又笑了出來，沒有正面回答。臨走前，我說我會回到圖書館，因為庭音姐也在。X 老師有點驚訝，說想見姐一面，但又作罷，恐怕會打擾到她。老師又問：D 也在裡面吧？我點了點頭，她便說：幫我告訴他，六點半來接他回家。我立即答應了。
晚上和庭音姐回粉嶺，會合幸晨姐吃飯，然後去粉嶺公眾泳池。晚上泳客比早上稍少一點，但也不算冷清。雖然池面和池底也有照明，但隨著水波盪漾，光線有點迷離，水底也有點昏暗。姐們先陪我游了幾次來回，然後她們便在中線游長途，我自己在側線輪流練習蛙式和自由式。游了大半個小時，覺得有點累，便上了水，抹乾了身體，坐在旁邊看。在姐們旁邊，有另一位穿黑色泳衣的女士，也一直連續不斷地游，泳姿非常從容，完全不必用力似的。我看了覺得很羨慕。
坐了一陣，覺得有點冷，便回到更衣室淋暖水。更衣室很大，人不多，感覺有點空洞，晚上又有點陰沉，氣味也有點令人不適。淋完暖水，坐在木長椅上，抹著身，見姐們不在身邊，忽然便有點慌張。用大毛巾包著自己，試圖令自己冷靜下來。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，我一抬頭，過了幾秒，才認出眼前穿黑色泳衣的女人原來是 X 老師！我大嚇一跳，說：老師會來這裡游水嗎？她說：常來呀，隔兩三天便來一次。我說：我第二次來，跟姐們來的。老師說：你說庭音？還有幸晨？就是剛才在我旁邊游的兩個後生女仔？我點了點頭，老師又問：剛才你沒事吧？我見你縮作一團的。我說：本來突然有點恐慌，但見到老師便沒事了。
這時候姐們也游完泳，回到更衣室來。庭音姐見到 X 老師，驚訝得說不出話來，幸晨姐卻很熱情地和老師打了招呼。大家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碰見，覺得又意外又好笑，又奇怪剛才在泳池裡竟然完全認不出來。老師還跟我打趣說，下次可以約在泳池上導修課。
在游泳池外跟 X 老師告別，她便踩單車回家。幸晨姐望著老師的背影，說：真是豪邁的女性呢！D 跟她差太遠了！男人上了年紀真是不行啊！庭音姐說：你們覺得 X 老師是不是跟仙姐有點像？都是我會拜服的類型呢！幸晨姐說：能令庭音姐拜服的人，應該不多吧！回去跟 X 老師做研究生也不錯啊！庭音姐沒有回應，在路邊截了輛的士，我們便一起回姐家洗澡了。
圖片由 Midjourney 生成